爷亲手栽种的枣树居然还在,老管家热泪盈眶的迎出来,看着以前跟前跟后的少年如今已经两鬓斑白,老太爷不由得拉着他的手叹气:“老啦,老啦。”
一家人簇拥着进了大厅,管家早已吩咐准备了茶点,季妈妈挽着沫盈坐在自己身边,季丞轩忙着给爷爷倒水,季爸爸优哉游哉的在一边看报纸。客厅里非常安静,只除了季妈妈偶尔和沫盈交谈几句,其余人都各怀心事,默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老太爷拄着拐杖从沙发上站起,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冲着沫盈招了招手。沫盈一时没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才不是很确定的又指了指自己。
老太爷眉头一皱,颇为不满的敲了敲拐杖:“迟钝!”
意识到被骂的某人灰头土脸的跟着老太爷进了书房,季丞轩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别太担心。
四世同堂
进了书房以后,老太爷先是环视了一周,然后拄着白玉手杖步履稳健的走到书架旁,这书架一直延伸到房顶,角落里有方便查阅的登高梯,大大小小的格挡里各种类别的书报杂志密密麻麻摆放的严丝合缝,季家的家学渊源可见一斑。沫盈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虽说自家老爸是大学校长,但她从小就对搞学问半点兴趣也没有,凭着些小聪明混个好成绩还行,一遇到行家,肯定要原形毕露。季老太爷一进门就开始无视她,随手从书架上翻出本书来,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发现竟然一点灰都没有落下,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书放回原位以后,他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桌子左边放置着黄花梨木雕的笔架,上面大大小小挂着一排玉柄毛笔,桌面上摊着一叠宣纸,两边用镇纸压的平平展展。不一会儿佣人送了两杯茶进来。老太爷轻抿了一口,就开始自顾自的研起磨来。沫盈屏息凝神的站在书桌的侧前方,本来想上去帮忙,又怕自己一时莽撞触怒了老人家,再加上自己一贯的笨手笨脚,最后还是决定规规矩矩杵在那站军姿就好。
坐在客厅里的季丞轩难得的不再淡定,爷爷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一个不顺心挨上一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沫盈的性格,不惹爷爷生气的概率恐怕很低。
“丞轩,你爷爷自有他的道理,安心喝茶吧。”季妈妈看出了自家儿子的焦虑,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老婆肚子里有护身符,老爷子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季爸爸鄙视的看了定力不足的自家儿子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想一想爷爷虽然嘴上没说,对自己的曾孙却不可能不顾及,不由得再次佩服自己的明智,这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稍稍宽了心,他起身走到季妈妈旁边坐下,从果盘里拿出她最喜欢的桔子,耐心的把皮剥掉,动作熟练的去掉附在桔瓣上的白筋,然后才递给她。
“丞轩,你想明白了?以后真的不回英国?”季妈妈默默的拿过桔子,看着孝顺懂事的儿子,悠悠的开口询问。岁月总是在掠夺的时候才会让你注意到它的存在,那个总是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孩子早已消失,她的儿子,如今已是器宇轩昂的七尺男儿。
“妈,我想留在a市。”季丞轩郑重其事的回答。他斩钉截铁的宣布,甚至没有一秒钟的迟疑,如同以往任何一次的杀伐果断一样。
“你看看,看看,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季爸爸敏锐的察觉到老婆的失落,虽然儿子在哪对他来说没多大差别,但关键时刻总是要帮老婆撒口气的。
“爸、妈,我这么做不止是为了沫盈,我有自己的事业,我只是选择了一条对我来说更有利的道路而已。”季丞轩想了想,用比较中肯的语气解释。
知子莫若母,季妈妈了解儿子一贯有自己的主见,但想到以后要经常两地相隔,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季爸爸最见不得老婆伤心,暗恨季丞轩不懂迂回,一时火上了头,气急败坏的发了飙:“早知道你是个留不住的东西,当初就应该把你射到墙上!省的你妈生出来闹心!”
“射到墙上~~~墙上~~~”老爸的惊人论断反复在脑海中回荡,季丞轩全身的骨头都被惊雷劈了一遍,季妈妈看着不靠谱的自家老公,恼羞成怒的回了房间。意识到好像说错话了的季爸爸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去哄老婆了。只留下季丞轩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对着他家的墙壁发愣。
这会儿在书房里等待审判的沫盈更是度日如年,老太爷慢条斯理的研好磨以后,拿起笔架上的狼毫在宣纸上挥洒起来,沫盈有些好奇的瞅了瞅。不一会儿洁白的宣纸上就出现了两个字刚劲有力的大字——刃、心。
老太爷不动声色的收了笔,抬头扫了沫盈一眼。沫盈这回看懂了暗示,壮着胆子走过去,想了想战战兢兢的开口:“爷爷这是送给我的吧?”
老太爷似乎有些惊讶,抬起头颇有深意的正眼看了看她,接着又平静的追问:“你说说为什么是给你的?”
“忍字心头一把刀,爷爷把忍字分开来写,是想让我以后放下利刃,多多理解和包容,别让丞轩伤心,对吧?”沫盈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析的头头是道。
老太爷没再说话,绕过桌子走到沫盈面前,冲着沫盈笑了笑,表情不再严肃。
等到两人从书房出来,愣在沙发上的季丞轩赶紧着急的走过来叫了声爷爷,眼睛却分毫不离的盯着沫盈。
“你小子,福气不错。”老太爷微笑着拍了拍季丞轩的肩膀,转身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