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个寒颤,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想用我冰冷的手给他温暖和力量,我……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己究竟怎么想的,我依然不愿回去,但又好像对“死”这件事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求了,因为在自己的罪行之外,我开始关注到另一些东西,一些不断影响我,塑造我,让我不得不面对和考虑的东西。
比如……他的想法和感受。
“……我其实不太记得是怎么离开的,离开族里后去了哪里,怎么过去的,那段时间,持续了几个月吧,我的记忆有些混乱,精神状态也不好。”
他继续说着,每吐出一个字,我的心就跟着抽一下,平静的诉说里包含着让我心惊肉跳的力量。
“现在能想起来的清醒时刻,是有天我突然觉得很累,身上到处都疼,然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张家楼里,广西那个,我们当年一起闯过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那里,或许因为你在那儿救过我的命。”
他看着我,然后将目光移开:“我怀里抱着你的头……头骨,皮肉已经不见,关于这段时间的事,我记忆很乱,具体也不说了,之后……”
我呆呆看着他,听他又道:“我发现自己身上都是伤,那时候想着或许就这么死了吧,但我躺在黑暗里,跟你的眼眶对视时,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又慢慢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完。”
“……是对张家的责任吗?看守青铜门?”我小声问。
他摇头,说出我意料之外的答案:“那时候并没想到具体的事,更像一种感觉,我开始想,拼命回想关于你,你和我的一切,想这些年……把所有关于你的内容都理清楚,然后我渐渐意识到,记得你的人不多了。”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吴邪这辈子不算长,家里人没剩几个,然后你就这么死了……”
他抬起头,看着顶上散发着惨淡青光的骨质物,长长叹了口气,我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屏住呼吸。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角色悄然对调,我变成了安慰者,倾听他的讲述,努力想让这些又苦又重的记忆平息,不给他太多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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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阵,我握着他的手,捏得很紧,大气也不敢出。倒是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然后将手掌覆下来,盖住我微微颤抖的手,让我们两人的手彻底握在一起。
“我想,吴邪就这么死了,过不多久,他留下的痕迹也会完全消失,如果我不去记住他……”他声音变得更低:“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害怕,万一我哪天又犯了失魂症,丢掉关于吴邪的所有记忆,那你就……真的不在了。”
所以……他是为了记住我,才在最痛苦的时刻也没有选择死亡,而是忍着这份痛苦坚持活下去吗?
我这么思考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再胸中游走。
我想我能理解他那时候的想法,他活着,不断回忆当年和我的事,不论美好或痛苦。这份回忆本身就是吴邪存在的证据,他的生命很长,可以让吴邪在他脑海中活得久一点,就和……就和他的生命一样久。
只要他还活着,“吴邪”就没有完全死去。
“吴邪,你不明白。”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昏暗的墓室,声音里泛起明显的苦涩,我甚至觉得当中带着些微抱怨,像一个在痛苦中沉浮太久,挣扎太久的人,于筋疲力尽,油尽灯枯前终于盼来了救援,他当然喜悦,当然如释重负,但与此同时,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抱怨,所以他半是伤感,半是喜悦的对救援者说:“你怎么才来啊”。
我失去了你那么久,绝望过那么久,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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