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亏得有他,他始终伴在我身边,看护我,照顾我,和我共同度过这艰难的每一日,仿佛除我之外,整个世界都已不存在了。
清晨,他总比我早起,我睁开眼时,身边的铺位已经空了,打开门,早餐的香味便飘进来;午饭和晚餐也是他在做,体贴地安排我喜欢的菜色,我很意外他这么会做饭,他却说他做得并不好,是我要求太低了。
以后……那天午饭时,他仿佛是不经意的说出了“以后”这个词,我停下筷子,抬头看他,等待他的“以后”。他却没了声音,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似乎心里别有一番计较。我也不打岔,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片刻后,他又将这个“以后”延续下去,说以后一定有机会,他会带我出去,离开这里,去品尝真正大厨们的手艺。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到离开的话题,就像他当年计划中的那样。
我心里突然一跳,说不清是悲是喜,本以为发生过这么多事,我已永不可能离开这座山谷,我心里也不再去奢望外面的世界了,可他刚刚却说到以后……呆了两秒,我反问他:是楼外楼么?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还有楼外楼吗?我不知道,但我想他能给我答案。
可以。他眼睛里带有一股笑意,淡淡的,却很真实,似乎高兴于我还记得楼外楼,记得我们曾一起畅饮,并面对面道别的楼外楼。
嗯,西湖醋鱼,东坡肉……我闭上眼,努力回忆生前的大快朵颐,往记忆里打捞它们的味道,都很好,都是好东西,只可惜……现在的我不能吃了。
可以。他说:你已经好了,少吃些不要紧。
真不要紧么?笑容冻结在我脸上,我还不敢这么自信,我……我虽从寻求死亡的自暴自弃中醒来,但也有一部分的我被永远留在那里,时刻提醒着自己的罪孽;我虽然为了不让他痛苦而选择活下去,但我却不敢再去设想以后,我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属于我们的未来究竟存不存在。
以前,当他还停留在我的梦中时,我期望的未来是他从梦中走出,来到我身边;当他真从我的梦中人变成身边人时,我期望的未来是他告诉我过去和梦境的真相;当他从黑暗中将我的灵魂拉出,让我和他像现在这样平静度日时,我期望的未来是……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去想。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和过去不同,和翻开爷爷日记之前的那个我有区别,那个我的一部分已经死了,死在爷爷日记透露的真相里,死在今年第一场风雪中的飞奔,死在那个曾埋葬“吴邪”的主墓室,现在的我……
凝视对面这张好看的脸,我忽而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地到底是五十五年后的真实重逢,还是我的又一个梦。
怎么不吃。他给我夹了一些菜过来,声音醇和:今天做得不合你胃口?
没有,很好吃,很好……我赶紧扒两口饭,努力掩盖脸上的惶惑和茫然。我发觉我现在不能动脑子,不能多想,一想,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朝黑暗中沉落,好像体内那道伤口还在发酵,表皮上的愈合之力没能完全征服它,它依旧在酝酿着反扑。
这晚上睡下时,他躺到我身边,将我搂进怀里,这段日子都是如此。对于跟他同床共枕这件事,我并没有产生什么羞怯或不适应的想法,毕竟当我从迷茫中清醒后,事情就已是这样了。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让他实在不放心我一个人独处,自然必须跟我躺在一起。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膛里规律的搏动,静静感受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我睡不着,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晚饭时他没有再提“以后”,这个“以后”却在我脑子里生了根,让我忍不住去想,从广义上的未来,想到更具体,更细节的东西上,比如……
比如,他会这样陪我多久?我们这样的关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记得他承诺过,从山里回来后就跟我在一起,他说的“在一起”,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睡不着,吴邪。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档口,他打破沉默:有话想说吧。
没……我下意识地就想否认,他盖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说不用藏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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