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刘宁连一句“你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之类的话都说不出来,兀自看着桥下公子哥儿似的“纨绔”皇帝发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经年旧事,腕子上边的力也渐渐松懈下来。
就这么让苏隽跟着皇帝走了。
刘璞虽然当着他颍川王哥哥的面,把偷溜出来的苏小琴师给领回了宴席里边去,但皇帝却不是单单为这事逛去的后花园。
“陛下!”
刘璞前脚走着,苏隽后脚跟着,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地转过一条挑花十八柱回廊,迎面撞上了倒着两只小脚的周常侍。
周常侍常年侍奉皇帝左右,此遭君臣两个必然也不是偶然遇见。这老头儿辅一见了皇帝,就急慌慌的停下步来、凑到皇帝身前去,想来应该是刘璞吩咐他做了什么事情,所以此时特地在此等他复命。
老人家精明辣眼惯了,觑一眼皇帝身后跟着的苏隽,纵然这孩子现在面色深沉、像是个刚挖出土的活僵尸,他那双老眼也容不得自己放心。
周铮挪了一步,把身后苏隽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番境地,若还不知是该他回避,那苏小琴师也白活这么多年了。他低垂着眼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行一行礼,也不管别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转身退了七八步,背转身站下,定神观望高阶下的一朵簇瓣牡丹。
“挡什么?”年轻皇帝不以为然,把周常侍拢在袖子里的东西接过来,故意似得轻斥周铮一声:“既然入我长乐宫,就是己方血肉。再说你瞒着掖着,是给谁看?有些脑子的,瞥见这一管子,还窥不出全豹来?”
多疑之心已入皇帝骨血,就算是连日放手朝政,也不由得在此刻试探起苏隽这小孩子来。
冷冷清清的小孩子耷拉下耳朵,好像是只顾看阶下繁花。
“行,你先去前堂,但凡有问我哪儿去的,你打点好。”皇帝也饶有趣味儿的转回眼皮来,知道身边有暗卫藏身庇护,亦有恃无恐,“苏隽,你不走?”
瘪嘴葫芦跟了他几十步,终于看着两边寂寂,当先开了口:“陛下,我不从属程家,却也并非颍川王麾下。我与他有些过往旧恩怨不假,但该还的恩情已经还清,该报的怨仇也说来寡淡,现在比起平常人还要差些情分。我所愿唯全须全尾了此一生,还望陛下明察。”
他往常并不多话,现在却吐出这样一大堆“真心话”来。刘璞当先回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怕了,觉得此人总算有了些趣味。
至于这小子怕什么?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宫女、宫人也很少有往这里走的。若他一个小琴师“偶然”毙了命,就算外家故意想挑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他尸身来,岂不是白白死了?
“不想死?”刘璞溜着眼睛,收起平日里的和善,目光凌冽、几乎要在苏隽身上戳出窟窿来。他语气八分嘲讽,两分提点:“墙头雀儿,纵然不左摇右摆,必然也难逃殃及池鱼。越是两边儿不沾的,越死得快。”
苏隽低垂下去的脖颈一僵,心道,难道皇帝这么快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只听少年人声音清冽,喉中苦涩:“仆出身长春馆,能有什么……”
他平常说话只自称“我”,现在骤然用了“仆”,隐约带出许多心不甘、情不愿来。
皇帝没理他这些屁话,自顾自又往下说了一句,全当做今日互相试探的结尾:“两样甘之如饴中,总得有所取舍。”
苏隽低着脑袋,手背掐的自己青筋暴露,忍下了装傻充愣问“陛下所指是哪两样”的念头,亦强摁下心中起伏难定的心绪,埋头跟着皇帝一路行去,耳朵里渐次冲进来“□□上国”的礼乐之声,把他撞得两眼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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