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都说了是寝室聚餐,怎么还问这么智障的问题。心理活动是不能显于面上的,我点点头也不张嘴:“嗯。”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雪花勇闯天涯。
他轻笑了一声(虽然老大他们都说没有听到),举了举手中满杯的啤酒一口闷完,又回了他们那桌。光头烧烤的地儿本来就小,桌与桌之间挨得很近,两桌的烧烤上着上着就混在一起了,地上的酒瓶子滚来滚去被踢到角落堆成一堆,几个大男生酒喝到微醺,话也就多了起来。具体当晚说了什么内容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我只记得他们一个赛一个的啰嗦,最后某人那桌那几个和胖子、石头奇妙地成为了酒友,老大是身体原因不能多喝,我则是只喜欢喝啤酒却分外嫌弃勇闯,在一次被白酒灌倒之后几乎就没在外头喝过酒。
四、
其实光头烧烤那次并不是我和某人的第一次见面。某人出国后视频时我无意中提起,他一听就起了劲:“在小四川那次吧,我就知道你觊觎我很久了。”为了打趣我,这个文盲还用上了“觊觎”这种高级词汇。小四川就在鱼飞鸿对面,是部门聚餐的指定场所,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某人提起的那次是我们所属的两个部门聚餐撞上了,都是一个院的,也都是熟人,某人很会来事地跟着他常委、部长们每桌敬酒。敬到我们这桌的时候,他正好站在我正对面,一个圆桌直径的距离。我随大流起身,反正伸手也碰不到他的酒杯,等碰杯的声音消停了,我把杯底的酒喝完。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摸了摸肚子觉得吃得差不多了跟副部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提前离席,学姐看我红着一张脸也没多加阻拦。扮猪吃老虎,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句话,可是看着碟子里堆成小土坡的壳啊骨头啊,我好像不用角色扮演。
“你当时可真能吃,比那些喝饮料的小姑娘还能吃。”我比小姑娘能吃难道不正常吗?“我看你啊眼睛都要钻到菜里面去了。”聚餐难道不是为了吃饭吗?“聚餐的中心思想是联络感情,联络感情的主要方式就是喝酒。你不喝酒光吃菜哪能联络感情呢?”我瞪着他不想打字。“不过我们联络感情不需要酒,酒只是催化剂。”啪一声我关上了电脑。在寝室我一般都坐在上铺视频,戴着耳机听他絮絮叨叨地讲培训基地多么荒凉多么无聊多么寂寞,他说上个十句我打字打上一句。
五、
如果不是某人时常过于得意忘形、厚颜无耻,可能我会告诉他早在九月份军训我就注意到他了。
不像我们方阵每天懒懒地打军体拳,确定汇演方阵之后更是整个方阵都被拉去参加蓝天放歌军训合唱比赛,某人因着飞行员自身良好的硬件条件入选了持枪方阵,在军训后期每天伴着合唱队嗷嗷嚎叫的歌声顶着大太阳练方阵。逆着光只能依稀描摹一个身影,迷彩帽,方方正正翻好的衣领,修身紧绷的腰带,挽至七分的袖口,略有褶皱的裤子,看着挺大尺码的帆布鞋。他们方阵原地放松的时候,合唱队也席地而坐补充水分。我看着他跑到教官身边,然后和几个同学推推搡搡地往六号楼跑去。我起身打了个报告,去六号楼底下买水,走出小卖部的时候某人他们几个从我跟前跑过,我忙低下头装作专心拧瓶盖,却看见他帆布鞋里垫着的军训特供爆款白色鞋垫——姨妈巾。他这么大的脚,用的应该是夜用的吧。脑子里刚冒出来这个想法,我拿着矿泉水瓶就往自己头上砸了一下。
再一次见面就是国庆后正式上课,一些大课比如民航概论、思修之类的,总是凑巧和某人一起上。某人在阶梯教室里很是显眼,老和身边的同学开玩笑,听他们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或者一趴趴一排,整整齐齐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过后来在课上也渐渐不常能见着了,一是专业课不一样,二是某人经常翘课。要说私底下真正见到面,脸对脸,漫长的十月也就在小四川、光头烧烤两次。
校运动会开幕式那天是十一月中旬左右,院学生会**事都被强制要求去现场,我坐在看台的第五排,手里攥着两个装了石头的矿泉水瓶。领导讲话结束之后,第一个表演就是飞行员的弹力带。穿得花花绿绿的飞行员们铺满了整个足球场,音乐一起,飞行员们就舞动着手里金黄金黄的弹力带。在一片眼花缭乱之中,我一眼就看到某人满脸嫌弃地拨弄着弹力带扭着身子,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各项比赛开始之后,我随着部门去大本营为运动员做后勤保障工作,负责男子400米的检录。我正打算在群里询问运动员联系方式时,某人拖着另一个男生站在我面前,笑嘻嘻地伸出手向我要号码布。我把他们俩带到起点,几个围着他们的同学一直在叮嘱着什么。某人动了动手腕脚腕,衣服一脱直接甩到了我怀里。我下意识地接住,抬头看他已经走到起跑的位置上。
起跑枪声一响,我就慢悠悠地抱着某人的衣服踱到终点去候着。手臂夹着衣服,手也没闲着拿着手机抓拍。设置了连拍模式,等某人冲线后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他勾着我的脖子一把抢过手机一张一张地翻,喘着气咆哮:“这拍得太丑了!”却也没删,手指一滑打开微信输入号码:“我的微信号,照片记得发给我,要原图。”我一手把衣服递还给他,一手拿回我的手机。
回去之后我仔细看了照片,确实是惨不忍睹,发型凌乱、动作扭曲、表情狰狞。发照片的时候原本在弹力带那几张打了勾,想了想又点了一下。
六、
一来二去就熟了。
熟了以后某人三天两头地怂恿我们寝室出去吃晚饭,由于各个方面的原因,吃着吃着,我和某人反倒成了固定饭友。
托乐嘉有云记、吉米家烤肉、1918火锅、小胖哥香锅、鸡汤泡饭五个根据地,以此为据点发展了等一等香锅、汤包店、麻辣烫、买买提烧烤、重庆鸡公煲、潮汕粥、石松苑、东北大姐水饺等一系列饭馆。后街则是以胜太路市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什么小四川、四川人家、南航人家、川人川菜、又一川火锅之类的。
某人口味清淡偏甜,一度沉迷于王记小菜不能自拔,而我作为重口味无辣不欢星人终于在忍受一星期一桌甜菜之后,奋起反抗,委婉地阐述了不是所有包邮区人民都嗜甜这一观点。后来就连中午那顿都是被某人拐带去飞行员餐厅吃的,等意识到这个情况时已经习惯成自然。
那时我以为他有用不完的饭票,除了我俩的午餐,他还经常去小超市换一些零食,饭后走两步,临了一把塞进我手里,挥挥手留下一个背影。每次都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就被他奇袭得逞,对自己的长神经感到无奈。
七、
这会儿刚开学,石头摆弄手机的手就没停过。听石头说,如今院里查勤查地分外严,除了查出勤率,还要每晚查寝。夜不归宿、打架斗殴、考试作弊,当年的三大高压线仍旧噼里啪啦闪着电光高悬在学弟学妹们头顶。“你以为我们辅导员想这么管小学生似的管着啊。还不是上学期有个研一的小伙子被骗到传销组织里失联了一周。出了这么个事儿,现在学生请个三天以上的假都要家长、辅导员、导师批准,然后上报给院长。”
某人和石头碰了个杯,呷了口酒:“飞行那边平时虽然严了点儿,但周末还是挺宽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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