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走多久,一支碧玉横笛,挡在了他面前。
贾无欺看着来人,缓缓道:“我该如何称呼阁下,林乱魄,亦或是叶藏花?”
叶藏花笑了笑,不在意道:“人如微尘,姓甚名谁又有什么重要?”
“那在阁下看来,什么重要呢?”贾无欺道。
叶藏花缓缓道:“于我而言,这世间已无重要之事。可于你而言,却未必如此。”说着,他叹了口气,“可你却不知道,这世间对你重要的东西,迟早会要了你的性命。”
“哦?”贾无欺歪了歪头,“可我瞧着叶掌门,似乎活得好好的。”
“叶掌门”三个字不知触动了叶藏花心中的哪一点,他双瞳猛地收缩,手中横笛骤然出手。他出手快如闪电,角度更是刁钻狠辣,贾无欺一个不察,就被横笛两端突然探出的利刃割破了手背,鲜血淋漓。
贾无欺顾不上疼痛,将手背在衣袍上蹭了蹭,双眼死死盯着叶藏花的动作,蓄势待发。叶藏花迟迟没有发起进攻,可就在贾无欺眨眼的刹那,那把碧玉横笛带着凛冽杀气朝贾无欺双眼刺来。贾无欺脚下一旋,叶藏花也随着手腕一拧,刀尖擦过贾无欺的鬓角,不少断发纷纷落下。贾无欺一个闪身,欲闪到叶藏花身后,叶藏花却冷笑一声,“嗖”地一抖腕,将横笛直直朝贾无欺的后背掷去,整个人却翻身一跃,恰好挡在贾无欺身前。情急之下,贾无欺歪头一避,避过了脑后钉来的横笛,却没避过叶藏花的当胸一掌。
贾无欺只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一般,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胸口突然一窒,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叶藏花抱臂站在不远处,看他的目光,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贾无欺拿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叶掌门何故突然停手?”
叶藏花微微一笑:“既然早晚都是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早晚都是死……”贾无欺重复着他的话,咧了咧嘴角,“看在我大限将至的份上,叶掌门可否替贾某解惑一二?”
叶藏花眸光动了动:“请讲。”
“那日在太冲剑派,叶掌门假死前饮下的‘毒酒’,是自己下的药吧?”
“是又如何?”
“那便奇了,”贾无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我和岳兄在与柴掌门交手前,指责他在酒中下药将你毒死,他竟然没有反驳。”说着,他直直盯向叶藏花,“叶掌门可知,这是为何?”
叶藏花不变的笑脸,终于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
贾无欺接着道:“还有一事,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论及模仿人的招式,功力深的模仿功力浅的,自然更为简单。当日你用拂叶攀花剑取了祝劫灰的性命,柴掌门模仿你的招式取了太殷真人的性命,可他留下的剑伤却与你留下的全然不同,这是为何?用剑刺下两寸深的伤口总比贯穿胸膛要容易一些,可柴掌门却为何偏偏选择了后者呢?”
叶藏花此刻再也撑不住笑脸,整个人显得迷惑又混乱。叶藏花从来认为柴负青不过是将他当成替死鬼,可贾无欺问出的这两个问题,又分明对方有意替他洗清嫌疑。他们之间,是爱,是恨,是利用,还是同情,已经全然说不明白。
“哈哈——”叶藏花突然放声大笑,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癫狂的笑意。他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响,震得整个石道嗡嗡发响,也震得贾无欺经脉乱行,喉头窜出一股腥甜,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贾无欺强自支撑住身体,只见叶藏花双目赤红,颈项处青筋毕露,长发散落,隐隐已是走火入魔之状。
“柴负青——”叶藏花仰头长啸,啸声悲凉而绝望,却带着锐不可当的真气,席卷了地道里里外外。“轰隆”“轰隆”,巨大的石块从上方砸下,生生隔断了贾无欺的视线。
地道塌了。
轰鸣声之后,是猛烈的爆炸声。饶是贾无欺已走出数丈,爆炸所产生的强劲气焰还是如猛虎一般扑来,将他压倒在地。半晌,他灰扑扑的从地上爬起,回望一眼,地道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乱石堆起的石堆,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坟茔。
他沉默半晌,长叹一声,转身朝前方走去——
那里,有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门框枯朽,庭院荒芜,可正厅之中,却隐隐闪着火光。伴着夜枭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他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