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的脚步这时恰好停在一深宫闺阁虚掩的门前。我因言瞪大眼,这时只听得併着汤水的瓷碗「锵瑯」碎裂在地的声音,随即后头传来冰冷的斥喝:「通通都给我滚出去,本宫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那女声并不陌生,那些婢僕的告饶声又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公主息怒──那是雩妃娘娘严厉吩咐我等一定要拿进来的……」
「低三下四的东西!妳们到底是我的奴才还是我母妃的?」少女语声虚弱,话中威势犹仍悍霸不减,冷笑道,「既然不听本宫命令,那好!就都给我死在这里!」
铿一声,也不知她拔出了什幺东西,引得众婢僕狼狈遁逃,「公主──饶命啊!」
他们一时也顾不上什幺了,飞也似地都跑了出来,从我与勾陈二人身边窜过。最后一个走的,明显是那人最亲近的丫鬟,又再努力温声劝了几句,「殿下,您还是要留意一下身子,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龙王陛下与雩娘娘也会担心的……」
「担心?呵,他们心里但凡有一点我这个女儿的份量,又怎会执意谋夺天位,不惜与天仙二界反目?他们心里,但凡有一点我这个女儿的份量,又怎会把主意打到青莲身上,将之性命作为最后的筹码?!他们明知道我……他们明知道我──」说及此,语调哀咽,泣不成声。
这人还会是谁?自是对假清廉早已芳心明许的沐灵公主。
「殿下……大局为重啊。若非千年前与魔君一战,人界所蕴灵气日渐稀微,无以供养我龙族所有子民,我们又何必背此臭名,行苟且之事?青莲仙君正是天帝最大的软肋,行此险着,非他不可。」
「妍瑚,连妳也犯傻幺。天帝何等至高权重,再如何看重青莲,又怎可能因而徇私,置两界生民于不顾──如今妖界新任少主又表明了立场,我们这是等于与三界为敌了啊。」
那名为妍瑚的丫环失声道:「妖界?!妖界不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幺,何时又倒了戈──」
「这其中细节我也不甚分明,只知那人,在仙界便是依附在苍兰仙君座下的。到底是我们小看了苍兰仙君,本以为他下界去历劫应当便少了一大威胁,没曾想他竟早已布置完备。」
没料会在此间听及师父的名讳,我不禁心头一跳。但沐灵却没有再多说下去的打算,沉吟片刻,话头一转,便道:「妳也退下吧,我乏了……这事本宫也不想再管。」最后不忘叮咛,「但有听到父王母妃那任何一点青莲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回呈给我,知道幺。」
「妍瑚明白,殿下请宽心。」
「他都快要没了……我……还有什幺能宽心的……」她又低低地喃了句,便不再言语。
妍瑚顷刻间便步了出来,一样未能觉察身旁有我与勾陈的存在,面色忡忡地反身阖上门,退下了。
我听得入神,这才知道要抬头,与勾陈对视一眼,便见她神色间轻鬆恬淡,不等她说,也立时顿悟了她的打算。
「看着罢。他们能干的事儿──咱们一样也能干。」
遂她威风凛凛地一手推开了房门,正当门内传来一声惊疑「谁?!」的时候,她也早已携着我,瞬步挪至沐灵眼前,银枪刺目一晃,削下了一大片那人闪避不及的颊侧秀髮。
勾陈上神一脚迅即地踩在了沐灵公主的床板上,银枪指在她喉口,制住了她呼之欲出的尖叫声,笑若春花道:「说,八荒镜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