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早已算到有今日了。
无论是人还是妖魔,求生的欲望谁都会有。
张至深轻松走出月蚀阁时,魔界已是夜晚,周围一片寂静,半空红月弯弯若刀,勾起人心最痛的鲜血。
他深呼一口外面的空气,寻着出宫的路,昭楠老树精那里应该还能暂时歇个脚,吃顿饱饭最是要紧。
不知是饿笨了还是在月蚀阁中待得太久,走着走着老毛病又犯——迷路了,他在夜色中踩着大片耶梦伽罗前进,可是走不到尽头,那些花儿在月夜中泛着淡淡妖红,格外迷人,风儿拂来,似乎还有遥远的低吟,唱着他初来魔界时幻听的歌谣。
百里百里红妆途,娘子出嫁莫回头。莫回头,莫回头,君家有酒醉轻侯,回头无处空念愁。
他在耶梦伽罗的花海中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看不到尽头,找不到来时的路,鼻尖是淡淡的花香,耳中的幻听从未断绝,莫回头,莫回头……
似乎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铺开大红裙摆将他包住,温柔的花香里,不知将他引往何处。
走着走着,也轻轻哼起幻听的歌谣,女子轻柔婉转的语调,脚下无边无尽的曼珠沙华,好似割喉的鲜血。
百里百里红妆途,娘子出嫁莫回头,莫回头,莫回头,君家有酒醉轻侯,回头无处空念愁。莫回头,莫回头……
寂静中,有个声音道,你就算采遍所有彼岸花,也记不起前世的模样。
张至深蓦然一愣,那个声音又消失了,满目泛着红光的耶梦伽罗如同火海,天上一轮红月弯弯如刀,含着末端最后一滴血。
走得累了,想坐下休息,才一弯腰,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咚咚咚的剧烈撞击,跳得心都发疼,他抬头,茫茫花海中一白衣人不知在与谁说话,南箓是我的,既然我不能重生,就让他与我同死。
你是谁?张至深问。
那白衣人似乎没有听到,也不曾看他,依然看着空空的前方道,只需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要杀南箓!你是谁,为何要杀他?张至深快步走上去,踩着遍地艳红的妖花,你不能杀他,我不准你杀他!
白衣人仍旧不理他,对着空旷的前方微微点头,转身缓缓离去。
喂,你要去哪?不准走!给老子回来!不准杀南箓!
他大步跑过去,想抓住那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也没看那些妖娆夺目的妖花究竟变了何模样,那明明就是成堆的白骨!他只是不停地跑,想要抓住那个人,不让他找到南箓,只要一个时辰而已。
深儿,深儿!
谁,是谁在叫他?不管了,先追上那个人再说。
不准去!快点回来!深儿,你听见没有!
你是谁,为何叫我回来,那个人要去杀了南箓,为何还要叫我回来?我不回去!
深儿,我是南箓,你看着我!
南箓?南箓怎会在这里……等等,南箓!
心口一阵剧痛,凉意从脚底窜上脑门,眼前的一切纷纷褪去,低吟的歌,白衣的人,迷惑的音,只是眼前依旧是艳丽的花海,光芒淡淡,红月如刀,勾着一点艳丽,一点绮丽,妖娆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