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征步到门前正要踏出门外之际,忽地回过头来,平淡地道:“我原以为自己一
生里是不会有‘嫉妒’的情绪,但那天当帮主带着你回岛时,我才明白到嫉妒的滋味,
而那亦是我回忆里个珍贵的片断,虹青,让一切只活在记忆里吧.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算
了,新的一天会迎接和拥抱你。”
说完,缓缓转身,踏出门外,冒雨远去。
干虹青望着雨水打在戚长征身上,忽然间生出错觉,就像远去的不但是戚长征逐渐
湿透的背影。
也是上官鹰的背影。
背影又逐渐转化,变成为浪翻云。
一个竹箩放在大厅正中的一张酸枝圆桌上。
庞斑默默看着竹箩,连方夜羽走进厅来,直走到他身旁静待着,他仍没有丝毫分散
精神,黑白二仆像两个没有生命的雕刻般守卫两旁。
庞斑仰天叹了一口气,问道:“从浪翻云亲手织的这个竹箩,夜羽你看出了什么来?”
方夜羽像早知庞斑会问他这问题般,道:“浪翻云有着这世上最精确的一对巧手,
尽管找到世上最精巧的工匠来,能织出的东西也不外如是。”
庞斑怒哼道:“但何人能像浪翻云般可把‘平衡’的力量,通过这竹箩表现得那么
淋漓尽致。”
方夜羽浑身一震,定睛望着竹箩。
竹箩四乎八稳放在桌上,果然是无有一分偏右,更没一分偏左。
庞斑冷冷道:“天地一开,阴阳分判,有正必有反,有顺方有逆,天地之至道不过
就是驾驭这种种对待力量的方法,总而言之就是‘平衡’两字。所以从这竹箩显而出来
的平衡力量,便可推出浪翻云的覆雨剑法,确实已达技进乎道,观知止而神欲行的境界。”
方夜羽乘机问道:“厉若海比之浪翻云又如何?”
庞斑淡然道:“两人武功均已臻第一流的境界,分别则在两人的修养,厉若海心中
充满了悲伤和追求武道的激情,而浪翻云却是对亡妻的追忆,以明月和酒融入生命,若
要用两个字来说出他们的分别,厉若海是,而浪翻云则是逸气。扑面而来的和
逸气!”
方夜羽心要一阵激动,天地间唯有庞斑能如此透彻去分析这两个绝代高手,只有他
才有那眼力和资格。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道:“好一个厉若海,六十年来,我庞斑还是首次负伤。”微一
沉吟,柔声道:“夜羽.你知道吗?我喜欢现在那受伤的感觉,非常新鲜,刺激我想起
了平时不会想的东西,想做平时不会做的事。”
方夜羽诧异地道:“师尊想做什么事?”
庞斑微微笑道:“给我在这里找出那间最有名的青楼,今夜在那里订个酒席,找最
红的名妓来陪酒,我要请一个贵客。”
方夜羽愕然道:“请谁?”
庞斑道:“‘毒手’干罗!”
第三章酒家风云
离武昌府不远的另一大城邑,黄州府闹市里一所规模宏大的酒楼上,范良极、韩柏
和风行烈叫了酒菜,开怀大嚼。
时刚过午,二楼的十多张大桌子几乎坐满了人,既有路过的商旅,也有本地的人,
其中有些神态骠悍、携有兵器的,显是武林中人物。
范良极蹲在椅上,撕开鸡肉猛往嘴里塞,那副吃相确是令人侧目,不敢恭维。
韩柏多日未进佳肴,也是狠吞虎,食相比范良极好不了多少。
只有风行烈吃得很慢,眉头紧锁、满怀心事。
范良极满腮食物,眯着眼打量韩柏,口齿不清地咕哝道:“饱了你里面的小宝贝没
有?”
韩柏怒道:“这是天大的密,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怎可整天挂在嘴边?”
范良极嘿嘿冷笑道:“不要以为是朋友,便可不守诺言!”
韩柏气道:“风兄是自己救自己罢了!难道是你救了他吗?”
两人的约定是假设范良极助韩柏救出了风行烈,韩柏便须从陈府将朝霞‘救’出来,
并娶之为妾,所以韩柏才会在是否范良极救出风行烈这一项上争持。
范良极灌了一碗酒后,慢条斯理地取出旱烟管,点燃烟丝,缓缓喷出一道烟往韩柏
脸上,闷哼道:“若非有我老范在场,庞斑肯这样放你们这两个毛头小子走吗?”
韩柏已没有闲情嘲讽他自认‘老范’,向默默细嚼的风行烈求助道:“风兄!你同
意这死老鬼的说话吗!”
风行烈苦笑道:“一路上我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据我猜想,直至庞斑离去的一刻,
他才放弃了留下我们的念头。”
范良极赞道:“小风确是比柏儿精明得多,庞斑在和我们对峙时,一直在留心小风
的行动,最后判断出小风真的完全回复了武功,知道若要他的手下出手拦截我们三人,
尽管成功,也必须付出庞大和无可弥补的代价,于是才故作大方,放我们这三只老虎归
山,再待更好干掉我们的机会,由是观之,小风确是被我救了。”
韩柏怒道:“不要叫我作‘柏儿’!”
范良极反相讥道:“那你又唤我作‘死老鬼’?”
风行烈不禁莞尔,这一老一少两人虽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其实两人间洋溢着真挚
之极的感情,微微一笑道:“真正救了我们的是浪翻云!”
范良极怒道:“不要说!”他似乎早知道这点。
韩柏眉头一皱,大喜道:“对了,救了我们的是浪翻云,庞斑定是约了浪翻云在一
年后决战,才有怕自己不能在一年内因强压伤势以致伤重不能复原之语。”
范良极怒极,一点向韩柏咽喉。
韩柏动也不动,任由烟抵着咽喉,苦笑道:“死老鬼为何如此不好脾气,杀了我!
谁去疼惜你的朝霞?”
范良极一听下眉飞色舞,收回烟,挨过去亲热地搂着韩柏宽大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