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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江与温沁如这一路尽捡着山路行走,遇上人家便讨上些水与吃食,东躲西藏,颇为提心吊胆,好在上天保佑,让他俩几次侥幸逃脱追兵的围堵。
待入了寒云山时起,晏清江便认得路了,走得便也能快些。
只是他右手的伤并未愈合,竟然还愈发严重起来,半个手掌已见了森森白骨,他怕吓着温沁如,平日便藏在袖中,只艰难用着左手。
温沁如一再追问,他终是说了实话:“我本可不受魔气侵染,那日却是在身体受损之下自觉引了魔气,不查让一缕魔气留在了创口之上,便似跗骨之蛆,不太好除掉了。”
“那可怎生是好?”温沁如又忧又急,却见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摸样,语调一转道,“你若是这副摸样让哥哥瞧见,他可得心疼死!”
她这一语倒当真换来晏清江眉头一蹙,他眸光往袖口瞥去,嘴唇一动便说:“等咱们到了我族中,让我引了神树清气灵力,便能将其除去,并不碍事的。”
“那——最——好!”温沁如故意一字一句地揶揄他,晏清江眉眼间便染上几分赧色,也笑了。
又过了十余日,待他们到了降仙峰顶,这才将一颗始终悬着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此时已到九月,山下桂花香气浓郁,而山上依旧终年积雪,已早一步入了冬。
晏清江扶着温沁如站在结界外,被兜头扑了满头满脸的雪,他却异常开怀,似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归家了一般,愉悦又轻快地对温沁如道:“我族中人宽厚平和,你与他们定能相处的来。”
温沁如闻言陡然就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节,温钰出了趟远门再回来,便对她说:“等京城事一了,我带你去一处世外桃源,那地方美不胜收,人也良善,你一定喜欢。”
温钰说的,怕就是晏清江的部族吧。
温沁如点头道了声好,便见晏清江抬手去触那一道虚空中瞧不见的结界,他手甫一抵上,突然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回来。
晏清江被那股力道震出三步远,脚下带起一溜雪花,嘴角眉梢间的笑意骤然便凝住了,他茫然地眨了下眼,不可置信般垂眸去瞧自己的右手:“我......我进不去了?”
“晏青?”温沁如也吓了一跳,见他神色有异,连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
“我......我进不去了......”晏清江不可置信地复又呢喃道,“为什么啊......”
温沁如闻言一怔,也不知怎么回他,蹙眉想了想只能道:“要不,你再试试?”
晏清江显然也是做了这打算,正抬脚要往前走,那结界倏尔闪了一闪,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那人一身白袍,白须白发,身材高大,面色颇为凝重且疑惑,眉间折着几道深刻的竖纹,正是那暴脾气的长老——莫中天。
他一眼瞅见晏清江,居然猛地一顿,难以相信道:“清江,怎地是你?!”
晏清江离开不过一年,却在近日经历了不少变故,眉目间那矛盾的纯真与疏离已渐渐化为了疲累与忧愁,他此时眸中还有一丝惶恐未散,见到族人只觉眼眶一热,竟是未听清莫中天到底说了什么,只怯生生地低声唤道:“莫叔。”
“诶,清江啊!”莫中天让他唤得心中一抽,老泪都差点儿落下来了,赶忙探身便想去抱抱他,“清江!”
温沁如站在他俩身侧,听闻那声“清江”,便猜那俩字该是水字部——“晏青”原名“晏清江”——当真应了温钰卦象中那个“水”。
她也是个懂事儿的姑娘,见那一老一少久别重逢,便自个儿背着手默然站着,拿鞋尖悄
悄踢了踢地上积雪,想着温钰如今也不知怎样了。自打晏清江手上留了魔气,那山间的灵气便不能为他所用了,他俩匆忙赶路,到如今,也是过了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