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三十六】
狄克推多接了转生任务,神殿里的老祭司让他去寻找贪婪君王失落的真理之眼。贪婪君王是个满身眼睛的怪物,那么多功效奇特的眼睛每年都会弄丢几个,即使没有以前公测时期的经验,狄克推多也对这些流程了如指掌。首先他要去中部枯骨森林的一个小副本,通关后可以得到下一阶段的重要线索。副本任务是固定的,但通关后得到的线索却不尽相同,可能每个人触发的剧情都不一样。狄克推多以前带奥菲莉娅转种族前曾推算过,第一阶段触发的剧情一共有309828种可能性,更不要说后面的第二、第三阶段。转种族任务的难度被喻为不可复制性,没有人能为它写出正确的攻略来,这也是当初克罗克司尼宁愿去带人升级也不愿意亲自带徒弟完成转族任务的原因。在亡灵镇得到下一步线索后,狄克推多立刻马不停蹄骑着独角兽赶往森林北部。分析第一阶段的309828种可能性对狄克推多来说并不是难事,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狄克推多比别人节省了一大把精力与时间。快要到目的地时,狄克推多半隐藏在视野下角的附近频道忽然刷出几条留言。『附近』龙之心:梦魇副本,有法有奶有射手,一共五个人,还有没有人要来?『好友』神圣法师:梦魇副本,缺盾缺控,来的联系。梦魇副本附近就有一个补给的小村庄,来往经过的人不算太少,但离开村庄到这边来的人不说没有却也谈不上多,一般人不会直接在副本门口招揽人。梦魇副本是六十级中等难度副本,狄克推多本来还打算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组个队省点力。余光扫到这两条消息后,他立刻让独角兽掉转方向径直往副本方向飞去。龙之心和神圣法师其实是一个队的,都是老熟人,他们四人或坐或蹲在副本门口,无聊地等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朋友,招人不过是顺便想碰碰运气而已。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地方有人却不好招,毕竟不是什么要道,通常来的人都是提前在村子里就组好队再过来的。但发言出去没多久,几人忽然感到头顶掀下来一阵风,自带光效的星辉独角兽挥动着流光四溢的光翼优雅地降落到地面上。蹲大石头上的龙之心眼睛都看直了,其他人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卧槽!独角兽!土豪啊!独角兽背上翻身下来一个召唤师,身上装备没有太大特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能高价收购独角兽的土豪。神圣法师站起来切换了战斗模式,对面那个召唤师与他独角兽的基础信息立刻显示出来。召唤师才五十七级,战斗模式只能查看别人的血量值和体力值，但这个召唤师血和体力都很一般,除了脸比较帅以外好像没什么其它看头。倒是那头独角兽,虽然才八十级,却已经有五万的生命。八十级有五万生命已经很不得了,普通治疗英灵也就两万三万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头独角兽受到了主人的精心培养。这边狄克推多也切换了战斗模式查看对面几人的基础信息。领头那个法师等级超出了他的可查看范围,从他的生命值与体力推断,狄克推多估计他大概在八十到八十五级左右。蹲在石头上的成男骑士应该就是龙之心,刚好六十七级,从装备和不怎么出色的生命值来看,可能是个奶骑或者走纯攻流的。剩下两个坐在草地上,是一对恶魔族的龙凤胎——当然,也可能是这两人故意设置了相似的外貌。恶魔双子中的女性是弓箭手,男的是剑士,六十五级和六十六级。从现在游戏里一百二十满级号满地乱跑的整体情况来看,这几人都还算是新人小号。不过配置倒挺齐全的,除了差个召唤师其它职业都齐了。狄克推多又扫了一眼,发现他们还缺个人。如果等下来的是个祭司,那么那个骑士应该就是纯攻流的,如果不是,骑士可能是个奶。心中把对方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狄克推多将目光落在看似领头的法师身上:"召唤带奶,收吗?"神圣法师立刻点头,迫不及待把人拉进了队伍里。怎么可能不收,看在那匹独角兽的份上,哪怕来的是个一级新人他也要收啊!看了一下组队栏里多出的名字,神圣法师抬头又看了看眼前的召唤师:"那个,狄克推多是吧?你平常都用那些技能?"这个问题其实就是问狄克推多走什么流派,人物技能点和技能栏位置有限,毒流召唤师不会浪费精力去培养暴力流技能。新来的这个召唤师带奶,神圣法师还以为他一定是个毒流召唤。结果狄克推多瞥了一眼自己的技能栏,道:"焰光之轮,赫拉伊斯盾,伊克西翁盾墙，血腥盛宴,恐惧打击,阳炎爆。"神圣法师表面微笑不变,心里已经开始皱起了眉头。焰光之轮是暴力流单体击退技能,阳炎爆是暴力流群体高伤技能,但赫拉伊斯盾是盾召唤的惯用技能,血腥盛宴是毒召唤的拿手好戏,恐惧打击更是控制流的最爱。会玩的人都知道召唤这个职业不能贪多,否则后期会各种资源跟不上,变成这也不行那也不能的废号。这是无数代召唤师用血泪总结出的教训,只有菜鸟才会看什么都新鲜把所有流派的技能炖成一锅大杂烩。看来这个召唤师不能指望了,不过还好他带了一匹独角兽,也勉强凑合。神圣法师默默想到,然后对狄克推多说:"等会儿你只负责开盾就可以了,恐惧打击看着体力用,其它技能不要动。要记得随时看好全队血量让独角兽及时回血。"狄克推多没什么意见,他知道既然入了队就最好跟着队长走的道理。用什么技能于他而言其实无所谓,他这个帐号是当初神王赛第二名公测不删档的福利号,以前花精力培养过的技能都没有删除记录。可以说狄克推多的所有技能都已经是成品,要用哪个的时候直接用技能点重置卷轴洗洗技能点就好了,不用像其他召唤师转型那样艰难。"我们还有个朋友没有过来,所以要再等等。"神圣法师说,"她也是个召唤师,等她来了你们可以相互交流一下经验。"让新人去交流经验的意思其实就是让他不懂多问问,不要到时候拖全队后腿。狄克推多侧头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搞得神圣法师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有。但这种事又不好直接说出来,神圣法师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纠结地不知道怎么办。好在没多会儿剩下的那个召唤师终于姗姗来迟,神圣法师连忙为两人介绍。"这就是我们的召唤师心心,她有八十级了,控制流,但其它方面也懂点,哪里不清楚可以请教她。"神圣法师轻牵着少女的胳膊对狄克推多说道,然后又转向旁边,"这位是刚刚入队的召唤师狄克推多,新人,不麻烦就多帮衬点儿。"神圣法师一说新人,心心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她切换战斗模式一看,从鼻腔里轻哼一声:"确实够新,神圣你也太大胆了一点,什么人都敢收?""梦魇副本要求也不会太高,有八十级带足够了。"神圣法师连忙解释道,歉意地向狄克推多笑了笑。狄克推多牵着独角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血这么低,体力也一般,要浪费多少时间去救他。"心心不满地抱怨,还是看在法师的面子上勉强皱了皱鼻子,"算了。那个谁,把你的技能全部换成盾,等会儿进去了就挡在最前方配合剑士和骑士。"不清楚对方情况就要求别人更换技能,这其实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所以狄克推多压根就没有动,神圣法师也知道心心的话有点过分,赶紧出声拉开众人注意力。"我们来商量一下战略。梦魇副本难度其实并不高,等下进去了还是骑士站前面,剑士垫后,我和弓箭手站左右两翼保护心心和独角兽,狄克推多,你站独角兽旁边控制它回血,顺便随时准备开盾保护它。"这是最常规的搭配,众人没有异议。但是神圣法师又考虑了一下,对狄克推多说:"狄克推多,你这独角兽速度怎么样?要不借心心用一下吧,她是召唤师,控制的时候速度跟不上。""这是召唤师的问题?"狄克推多冷笑,当初因卡希罗两千敏捷的时候他也从没骑过独角兽,搭配不好速度就怪召唤师腿短?神圣法师不知道狄克推多心里想什么,把对方定义为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让他多了几分耐心:"是的,召唤师堆不了敏捷属性所以速度很慢,但召唤师的技能范围又比祭司和法师小很多,离敌人太远技能会失效。""她把独角兽带到前排,我会跟不上独角兽。"狄克推多说。"嗯,那你就跟在茉莉旁边吧,她是弓箭手,你尽量开盾保护她。独角兽你就和它说一下,让它等会儿听心心指挥。"神圣法师这样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本来收这个召唤师就是冲着独角兽才答应的,他是队长,自然要从利益最大化方面考虑。更何况,才五十七级的小号没资格反对八十级的前辈。狄克推多眯起眼,也不表现出怒气,只是口气凉凉地说:"它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骑它。"因卡希罗当年还被掀下来踩了好几次,那以后因卡希罗一看见独角兽出来就先闪得远远的,生怕独角兽踩他踩成习惯。独角兽很是配合地喷了个响鼻,表现出拒绝陌生人接触的躁动,不停拿蹄子刨着土,像要随时要蹶蹄子踩人。没人规定过独角兽的脾气就一定要好,神圣法师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独角兽你不也是买来的,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心心的目光在独角兽身上停留了两秒,仰着脖子冷哼一声:"不就是个破独角兽,谁稀罕骑它。"说完转身走进了副本传送阵。龙之心稀罕啊!稀罕死了!但心心和队长都已经进了传送阵,双子正站在旁边等他,龙之心只好咽咽口水努力把目光从独角兽身上撕下来,干巴巴地朝狄克推多说:"走吧,我们该进去了。"梦魇副本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但它有百分之十五的概率能触发与梦魇相遇的剧情,因此而得名。狄克推多的目的就是找到梦魇,想办法从它那里直接得到下一条线索。当然,找不到也没办法,天启最近扫毒扫得很严,狄克推多敢作弊无异于往枪口上撞。黑暗国度的画风都略偏向阴暗系,森林中的树木萧瑟地歪长着,双目鸦站在枯枝上盯着不速之客们。一声朽木磕碎的脆响,围拢在树梢上的黑鸟们纷纷哇哇大叫着振动翅膀四散开。冷风从林间穿过,众人停下来看着恶魔双子中的剑士。后者尴尬地摆摆手:"不好意思,剑鞘太长刚刚不小心撞到了。继续走吧。"龙之心回过身正准备继续带路,狄克推多侧头拽着略显不安的独角兽,忽然问他们:"你们是第一次来这个副本吗?""是,不过我们都提前看过攻略,没什么可担心的。你跟好我们就可以了。"神圣法师安慰他说。狄克推多冷笑一声,歪头环顾一片死寂的四周:"那么攻略有没有告诉你们,当所有双目鸦都消失的时候,玩家有十分之一的几率触发邪影虫的包围?""只有十分之一而已,我们带了丝尼绒的祝福,有很大几率可以避开邪影虫。"神圣法师说。"哦。"狄克推多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司尼绒的祝福,那就百分百吸引地穴巢蜂了。"一听到地穴巢蜂,几个人都愣了。恶魔射手茉莉讷讷道:"不会吧,攻略里没有写啊……""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把丝尼绒的祝福带进来过。"狄克推多淡定地回答。说完他猛然一个下蹲:"赫拉伊斯盾!"一圈光罩骤然出现,将众人笼罩在里面。尚未反应过来的几个人只听见光罩外传来啪啪啪的密集撞击声,外面的景像几乎被一片暗色完全遮掩住——密度大到恐怖的地穴巢蜂。"怎么会这样……"射手茉莉惊恐地朝内倒退一步,依附在光罩上的虫子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圣法师和心心率先反应过来,控制流召唤师一个旋转扔出了技能:"恐惧打击!"被定住的巢蜂纷纷下落,法师紧跟着扬起法杖,一把烈火烧起来。顿时生命体在火焰中焦糊的臭气便弥散开,光罩外被清出一片空地,但很快又被前仆后继不畏死亡的巢蜂们重新填补上空缺。这种情况下剑士射手与骑士完全派不上用途,只有法师与召唤师两人对付外面的蜂群。但寡不敌众,赫拉伊斯盾的技能时间快结束了,神圣法师与召唤师心心本来就有点后继无力的征兆,一旦失去盾的抵御,他们可能在第一关就直接团扑。"地穴巢蜂对司尼绒的气味很敏感,只要把那个东西扔出去就可以了。"狄克推多在后方凉凉地提醒。神圣法师也不管到底是谁说的,听见后就二话不说拽下腰间的小布袋用力掷出去。结果布袋撞到光罩上,弹了一下落进保护范围内的草丛里。众人:"……"狄克推多感觉自己额角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赫拉伊斯盾不分内外反弹所有物理攻击,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恶魔双子猛扑到地上,拼命扒拉草丛,终于女孩子把那个小布袋找了出来:"找到了,在这里!""盾一消失你就把它扔出去。"狄克推多对她说,然后扯住独角兽鬃毛,"天马座,圣洁!"圣洁是独角兽被动技能,为己方全队增加治疗效果提高30%的增益效果,持续三分钟。这个技能效果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独角兽一切技能自带强烈光效。铺天盖地的白光几乎刺瞎眼睛,茉莉在视野茫然中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幸好,这次没有再撞到盾被弹回来的声音。待技能光效消失,他们的四周铺了厚厚一层焦黑的巢虫尸体。有的是被神圣法师用火烧死的,但大部分死在独角兽过于明亮灼伤的光芒下。黑暗与光明天生相对,谁弱谁就面临死亡。"搞什么!在这里用光明阵营的技能,还那么引人注意!不是说过让你不要随便乱动听指挥吗!"心心有些疯狂地尖叫起来,"你害死我们了!新人就是不靠谱,神圣你都收了些什么拖油瓶!"神圣法师脸色也有些难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些事情的时候。狄克推多靠着独角兽冷笑:"说得好像司尼绒的祝福是我建议带进来的一样。""关你屁事!新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听指挥,这些事需要你来操心吗?什么都不懂瞎闹些什么,巢虫放会儿火就没问题了,你知道你刚才放的光会吸引来多少麻烦吗?"心心忍不住大声道。狄克推多只是冷笑没有答话。果然和别人人组队就是个错误,以为看几遍攻略就摸到了诀窍的人真是愚蠢得可笑。都八十级了还是这种水平没有一点认知,他只能遗憾DL现在放水太严重。"算了心心,先想想等下怎么做吧。龙之心,你还是和绿茶先顶前排,茉莉在最后,"神圣法师出来打圆场,开始重新拟定计划,"心心看好技能,狄克推多你……你的盾不错,刚刚反应也很灵敏,随时注意周围动向开盾吧,独角兽就暂时让它呆着。"
【SEC.三十七】
接下来的路走得有些艰难,副本的难度好像提升了等级,即使是神圣法师和心心两个八十余级也渐渐稍显吃力。召唤师心心一路都没有好脸色,她认定了这些多余的事都是狄克推多这个不懂规矩的新人惹来的,每次遇上黑暗生物伏击都忍不住出声嘲讽对方。狄克推多知道现在的局面他和神圣法师要各负一半责任,但丝尼绒的祝福吸引来了地穴巢蜂,那种疯狂的群居小生物根本就不是火焰能够轻易解决的。除非雷法,或者冰法放降温术也行,但显然这两种神圣法师都做不到,队里也没有祭司和光明阵营的玩家。那些东西只是畏光而已,他如果不让独角兽出手,盾一消失他们全要被已被激怒倾巢而出的巢蜂送出副本。不过这些东西狄克推多也懒得和他们解释,毕竟连这么浅显易懂的局势都分析不来,那他说了也没用,反而白惹一身骚。愚昧的人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愚昧,他们只会谴责别人犯下了错误。但狄克推多也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即便攻略的方法不对,当前副本提升的难度似乎也超出了常规。跟独角兽一起在后面仔细观察了几场战斗,狄克推多结算出对面的战斗力,发现果然飚了好几个档次。这可不是六十级中等副本该有的难度。当然,现在解释只有一个了——梦魇剧情已被触发,走到最后他们能遇见梦魇!没料到运气能这么好,狄克推多顿时愉悦起来,就连召唤师的冷嘲热讽也变成风从耳边吹了过去。但这种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他们很快遇上了第一道关卡的精英BOSS。"狄克推多!快开盾!"靠近前排的心心惊慌地大喊。面前的黑岩巨怪大概抗性非常高,仅仅三秒就脱离了召唤师的控制技能,一个闷拳砸下来把左右正在开技能的输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龙之心身为骑士还好有血厚的优势,只是一个踉跄给跪了,恶魔剑士绿茶直接被黑岩巨怪一个无意识的反掌给带死了……这就是剑士敏捷不够的悲哀。召唤师的控制技能最为拉仇恨,黑岩巨怪冲过来第一个目标就是召唤师心心。射手的箭和法师的火落在高物防耐火烤的黑岩巨怪身上根本无济于事,心心脸都吓白了,她没有计算好技能之间的搭配,现在技能栏里一片进入冷却的灰色,她只能抖着腿一个劲尖叫喊开盾。狄克推多也是被她气笑了,他才五十七级,能挡住这个破甲至少三千的黑岩巨怪?他去前面开盾只有一起被砸死的份,稍微用脑子想想都不会用这么个馊主意,再说你有腿你不会跑吗!它还离你那么远!召唤师只是腿短不是残废啊马勒戈壁。"恐惧打击!"狄克推多尽可能快地冲上去糊了黑岩巨怪一脸定身,旋即释放下一个技能,"焰光之轮!"焰光之轮带击退效果,但黑岩巨怪身躯实在太庞大,狄克推多打出八千伤害却只让它后退了不到一米。"用八十级技能复活剑士!"狄克推多朝心心喊,黑岩巨怪停止后退时就脱离了定身状态,他不得不立马再补上一个恐惧打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的技能效果比心心好,但也架不住这只黑岩巨怪抗性实在太高。狄克推多思考了零点一五秒后果断放出了血天使仙王座,并对后方的弓箭手茉莉与神圣法师喊到:"射手开爆击射眼睛,法师切辅助技能用晕眩!"弓箭手茉莉:"眼睛在哪里我找不到!"狄克推多一口血:"……""仙王座放大招,天马座捅它然后全体回血!弓箭手目光跟我技能走!"神圣法师不太高兴地切了辅助技能暂时晕眩住了巨怪,血天使开始积蓄主动技能"天神降临"。狄克推多一个光轮飞到黑岩巨怪黑漆漆的身躯上,命中对方和身体浑然一色的眼睛。黑岩巨怪吃痛怒吼,知道了眼睛位置的弓箭手茉莉在后方迅捷地一箭爆击插上去,正中红心。皮糙肉厚怎么都打不动的巨怪一瞬间掉下去四分之一的血量,弓箭手仇恨拉得妥妥的。"搞什么!射手仇恨太高了!"心心怒喝到,然后立刻对巨怪放出了刚好冷却结束的恐惧打击想定住巨怪。狄克推多:"……"今天终于深刻理解到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他应该回去向因卡希罗和奶四海道歉的。不,他应该向以前所有嫌弃过的队友们道歉。就算当年的仙仙镜里也比这个心心好太多了啊!你真的是八十级不是十八级吗!你又没盾你拉个屁!见过找死的还没见过赶着去找死的。狄克推多忽然觉得有点累。召唤师的恐惧打击根本拖不住高抗巨怪,反倒是直接把仇恨值拉了过来。黑岩巨怪咆哮一声"咚咚咚"踩得大地颤抖,幸好独角兽及时冲上去拦在前面,一弯脖子用螺旋角戳在巨怪眼睛上,然后发动主动技能"光之晨曦"。大地绽开绚丽的绿色生之光芒,全员血量开始噌噌往上涨,血天使降临在巨怪头顶,血红色的神之虚像从它头顶延展开——猛然下坠!"怒斩!"复活过来的恶魔剑士翻身跃上巨怪的后背,拎着长剑斩下了愤怒一击。血天使与恶魔剑士再次去掉了巨怪剩下生命的三分之二,残余的血量在巨怪头顶摇摇欲坠。巨怪疯狂地打转,可它既抓不住背后的恶魔剑士也抓不到头顶的血天使,独角兽的治愈之光在它被螺旋角撞击的地方留下了一大块腐蚀伤口,而罪魁祸首在干完坏事后就一溜烟跑远了。怒火无处发泄,巨怪拼命拳击着大地,众人视野中它的头顶开始不断出现攻击提升的小标志。"它要开大技能了!全部退回来!"神圣法师大吼道,闻言恶魔剑士立刻跳下来往一边躲,龙之心从巨怪背后冲出来,一把捞起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的心心朝狄克推多方向冲。"嘿小召唤师,能开防魔法的盾吗!"狄克推多没给技能栏装魔防盾技能,于是对龙之心说:"你挡她吧,等会儿让她复活你就是了。"龙只之心露出苦哈哈的无奈表情。倒是被骑士捞着的心心听见后反应过来,憎恶地瞪着狄克推多:"让你做的你不做,不让你做的偏要自以为是!身为盾召师连魔防盾都没有吗?"狄克推多朝她冷笑了一声,转头就朝恶魔弓箭手茉莉的方向走去。狄克推多也是被她气笑了,他才五十七级,能挡住这个破甲至少三千的黑岩巨怪?他去前面开盾只有一起被砸死的份,稍微用脑子想想都不会用这么个馊主意,再说你有腿你不会跑吗!它还离你那么远!召唤师只是腿短不是残废啊玛勒个笔。"恐惧打击!"狄克推多尽可能快地冲上去糊了黑岩巨怪一脸定身,旋即释放下一个技能,"焰光之轮!"焰光之轮带击退效果,但黑岩巨怪身躯实在太庞大,狄克推多打出八千伤害却只让它后退了不到一米。"用八十级技能复活剑士!"狄克推多朝心心喊,黑岩巨怪停止后退时就脱离了定身状态,他不得不立马再补上一个恐惧打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的技能效果比心心好,但也架不住这只黑岩巨怪抗性实在太高。狄克推多思考了零点一五秒后果断放出了血天使仙王座,并对后方的弓箭手茉莉与神圣法师喊到:"射手开爆击射眼睛,法师切辅助技能用晕眩!"弓箭手茉莉:"眼睛在哪里我找不到!"狄克推多一口血:"……""仙王座放大招,天马座捅它然后全体回血!弓箭手目光跟我技能走!"神圣法师不太高兴地切了辅助技能暂时晕眩住了巨怪,血天使开始积蓄主动技能"天神降临"。狄克推多一个光轮飞到黑岩巨怪黑漆漆的身躯上,命中对方和身体浑然一色的眼睛。黑岩巨怪吃痛怒吼,知道了眼睛位置的弓箭手茉莉在后方迅捷地一箭爆击插上去,正中红心。皮糙肉厚怎么都打不动的巨怪一瞬间掉下去四分之一的血量,弓箭手仇恨拉得妥妥的。"搞什么!射手仇恨太高了!"心心怒喝到,然后立刻对巨怪放出了刚好冷却结束的恐惧打击想定住巨怪。狄克推多:"……"今天终于深刻理解到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他应该回去向因卡希罗和奶四海道歉的。不,他应该向以前所有嫌弃过的队友们道歉。就算当年的仙仙镜里也比这个心心好太多了啊!你真的是八十级不是十八级吗!你又没盾你拉个屁!见过找死的还没见过赶着去找死的。狄克推多忽然觉得有点累。召唤师的恐惧打击根本拖不住高抗巨怪,反倒是直接把仇恨值拉了过来。黑岩巨怪咆哮一声"咚咚咚"踩得大地颤抖,幸好独角兽及时冲上去拦在前面,一弯脖子用螺旋角戳在巨怪眼睛上,然后发动主动技能"光之晨曦"。螺旋角戳在巨怪眼睛上,然后发动主动技能"光之晨曦"。大地绽开绚丽的绿色生之光芒,全员血量开始噌噌往上涨,血天使降临在巨怪头顶,血红色的神之虚像从它头顶延展开——猛然下坠!"怒斩!"复活过来的恶魔剑士翻身跃上巨怪的后背,拎着长剑斩下了愤怒一击。血天使与恶魔剑士再次去掉了巨怪剩下生命的三分之二,残余的血量在巨怪头顶摇摇欲坠。巨怪疯狂地打转,可它既抓不住背后的恶魔剑士也抓不到头顶的血天使,独角兽的治愈之光在它被螺旋角撞击的地方留下了一大块腐蚀伤口,而罪魁祸首在干完坏事后就一溜烟跑远了。怒火无处发泄,巨怪拼命拳击着大地,众人视野中它的头顶开始不断出现攻击提升的小标志。"它要开大技能了!全部退回来!"神圣法师大吼道,闻言恶魔剑士立刻跳下来往一边躲,龙之心从巨怪背后冲出来,一把捞起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的心心朝狄克推多方向冲。"嘿小召唤师,能开防魔法的盾吗!"狄克推多没给技能栏装魔防盾技能,于是对龙之心说:"你挡她吧,等会儿让她复活你就是了。"龙只之心露出苦哈哈的无奈表情。倒是被骑士捞着的心心听见后反应过来,憎恶地瞪着狄克推多:"让你做的你不做,不让你做的偏要自以为是!身为盾召师连魔防盾都没有吗?"狄克推多朝她冷笑了一声,转头就朝恶魔弓箭手茉莉的方向走去。巨怪大招放出来,地面卷起三层楼高尘土,狄克推多开盾保护住了背后的射手,并让独角兽拦在前方转移了所有魔法伤害。独角兽血量降底碎成星光,尘埃也渐渐落定。还没死的巨怪已经萎了,但全场也只剩下狄克推多和茉莉两人还好端端站着,其余人在组队栏上的状态全部变成了"已死亡"。龙之心和心心在附近频道里疯狂刷屏,不过龙之心多半是感慨命运坎坷的嚎哭,心心的话就不怎么中听了。茉莉叹了口气,走过去一脸肉痛地用生命之符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拉起来。狄克推多看着地上躺尸的心心,嘴角勾起冷笑。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指挥血天使开技能解决掉虚弱的巨怪。最终是狄克推多拿了人头,天启直接把黑岩巨怪爆出来的最好的宝箱分配给了他。其他人说不甘心是不可能的,毕竟狄克推多在大家眼里只是一个新人,副本第一关首杀的好东西却就这么落到了他手里。但血天使与独角兽的贡献数据就摆在那里,让人想说什么也无话可说。重新收拾了一下,神圣法师继续带队。但心心不走了。所有人都莫名看着她,少女却将矛头直指狄克推多。"你明明有更厉害的英灵,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知道这种自私让我们浪费了多少精力和时间?""呵。"狄克推多环着手臂冷笑不止,"我以前从没遇到过组队下副本还带一群英灵的,人都顾不过来谁有精力去控制它们?不过今天也算例外了,人不如兽我也是头一回见。"这个地图炮开得有点大,狄克推多说完其他人脸色也开始隐隐不太好。心心注意到这一点,更是理直气壮:"我们以前下副本也从没出现过这些情况,你一来事情就变得无比糟糕。你自己去想想,哪些事不是你非要多事才给惹出来的?""不听指挥,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态度恶劣不懂合作,斤斤计较不顾全大局,你们这种心比天高其实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还没有自知之明的新人最讨厌了!"心心厌恶地说。狄克推多眯起眼,敲了敲食指。"听你们指挥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思维僵化不懂变通,一叶障目固执己见,出了错只会往别人身上推。自己尿频尿急尿不尽怪马桶没吸引力,救了你们还是我的错?"心心被气得脸色发红:"你救了我们?你以为你是谁?愿风裁尘?还是隔壁服因卡希罗?没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指挥我们也能过去,而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算什么?"狄克推多歪了一下头,目光冰冷,"比你们好就够了。"『天启:当前正在副本中,脱离队伍将失去好友援助,确认?』"确认。"狄克推多说。组队栏上立即发生了改变,狄克推多脱离队伍从上面撤除了名字。神圣法师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心心抢在前面打断他:"哼,胆子倒是蛮大,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有两个高级英灵了不起吗?你迟早会知道你自己现在有多愚蠢天真,到时候哭着跑回来我们可不会再帮你!""你的话回敬给你。"狄克推多伸展了一下手臂,露出阴冷的笑容,"没错我就是小气斤斤计较,我还最痛恨有人踩到我头上来撒野。独裁者,星辰坠!"金色战魂一蹿而出,华丽的王袍在风中大肆张扬开来。金色光环在狄克推多脚下飞快展开,神秘的图腾在其中旋转闪耀,王者未曾低下头颅,背后羽翼一般的巨大晶刃却投向空中,然后急速坠落——"轰——"烟尘四起,刚刚复活的几人再次躺地,只有恶魔剑士绿茶因为去摸宝箱而幸免于难。一回头发现队友们起内讧除了脱队的那个以外全部死光了,绿茶此刻的心情是:"……"解除队友模式就可以互相造成伤害,狄克推多为了防止被他们群挑,干脆一鼓作气全部清场。当然,他也不想害他们就这样任务失败,所以给他们留了一个活口救命,至于救不救得起来……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狄克推多见恶魔剑士张嘴呆呆地看着他,挑起眉:"想来单挑?"绿茶:"……不!那个,你战魂好帅,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团队』心心:绿茶!你是站哪边的?!绿茶:"不单挑!您走好!再见!"『团队』茉莉:绿茶你作为男人的骨气呢?绿茶:"别这样残忍,我还是个孩子啊!他战魂那么帅……呸他盾那么硬我一定干不过他的!"『团队』龙之心:其实我也觉得他战魂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你们让我想一想……『团队』神圣法师:绿茶,拉我们起来。狄克推多脱团单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再在那个队伍里多呆一秒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单干的游戏模式,能像因卡希罗或者奥菲莉娅那种的人毕竟不多。比起在身边带个拖油瓶伤害精神,那他宁愿在副本里多死几次。没有队友就只能带英灵替补,这种方式的难度远远大于与其他玩家组队。毕竟英灵只是一组数据,很少有英灵能够脱离主人进行自主战斗,即使是DL拿出来宣传的人性化智能NPC也只占据NPC总体的一小部份,其中还有一半是由真人扮演的。带着英灵就等于一人分饰多个角色,还要随时注意切换思维角度,一般人脑子都很难转换过来,因而大多玩家不会同时带超过两个以上的英灵。狄克推多远离那队人所在的地方,在路上重新放出独角兽,并把目前战斗力为零的猎户座也拎了出来。英灵和人物一样要靠战斗积累经验来升级,不过英灵升级要比人物容易很多。等血天使和猎户座都满级了,他就不用现在这样担心了。猎户座有一段时间没出来玩了,再见到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主人感到分外想念。它激动地用四只小爪子抱住狄克推多拎它的手,躬起背紧紧团住。狄克推多撕都撕不下来。"再不松开就扔了你。"狄克推多抬着手面无表情。猎户座转头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瞅瞅他,嘴里发出幼兽的嘤嘤声,依依不舍地甩着小尾巴松开爪子。狄克推多照旧把它放到独角兽头上,猎户座抱着独角兽的螺旋角半个身子埋在洁白的鬃毛里,歪着脑袋瞅狄克推多。狄克推多用食指点着它脑袋:"等会儿遇到敌人,不准离开独角兽也不能给我划水,谁离你近你就朝谁吐口水,懂?"猎户座前身立起来啪啪啪地拍着两只小前爪,湿漉漉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哼。"狄克推多冷哼了一声,转脸看向一旁的血天使。血天使注意到主人的目光,立刻敛翼从空中降低下来,圣洁的面容上露出恭谦与尊敬。"看到敌人就攻击,有什么技能用什么技能,不用省着。尽快把等级提升上去。"狄克推多说,血天使俯了俯身,温柔地表示顺从。独角兽是老搭档,不用狄克推多再吩咐。它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愉悦的长鸣,载起主人振开光翼飞往天空,血天使展开羽翼紧随其后。"那个狄克推多,真是不识好歹!以为有两个高级英灵多了不起似的,又不是凭自己实力弄到的,只要舍得砸钱谁不会啊!不知生活艰苦的大少爷,哼!"心心心中怨气无法消除,一路都在抱怨不停。"谁稀罕他的独角兽!谁稀罕他的红色鸟人!战魂厉害了不起……""……我好像……想起来了。"龙之心歪歪头,"之前在论坛翻到过一个老帖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隔壁服第一名因卡希罗以前有一个召唤师搭档,被称为当时的全服第一召唤师,后来因为一些事A游了,好像就叫狄什么来着……""就叫狄克推多。不过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听说那个第一召唤师是个极限制敌流,刚刚打我们那个明明是个暴力流啊。"绿茶说,"没见过制敌流打人能这么疼的!"茉莉:"挨打的又不是你,嚎什么。""哼,连技能都不会选,乱七八糟什么都要,是大神我就笑了。"心心冷笑到。
【SEC.三十八】
狄克推多找到梦魇是在一个隐蔽的山涧中。当独角兽还在外围徘徊不定时,猎户座就一路欢快地带着他们钻进树丛穿越一条隧洞,找到了身受重伤伏在溪水边的梦魇。现在他们隔水相望,野生梦魇警惕性强且具有攻击性,狄克推多不能靠得太近。"神眷者,"梦魇在狄克推多脑海中说道,"如果你想知道贪婪君王眼睛的下落,你得先帮忙解决我的难题。""你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狄克推多低头瞥了一眼它狰狞的伤口。"我与我的族人失散,当我穿过贪婪君王的领域时,受到了一只三头鸟的攻击。我不需要你帮我疗伤,我要你去三头鸟那里夺回我的信物,然后拿着它到南方去通知我的族人过来。怎样,能办到吗?"狄克推多低头推算了一下这条途径的利弊,抬头道:"可以。"梦魇点点头:"很好。现在你有三天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转生任务寻找贪婪君王的真理之眼一:请前往三头鸟领地夺回梦魇失落的信物。任务道具:无任务提示:您只有三天时间。』三天时间的限时任务,如果在此期间梦魇会一直呆在这里,那么就证明这是一个竞争性的限时任务。他离开之后别人也能进来这里,梦魇会向所有到来者发布同一个任务,最后谁先完成谁就获得梦魇的奖励。而且由于不是固定型任务,完成任务的奖励可以由梦魇自行调整。它可以奖励法职魔法材料,奖励近战爆破石,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用贪婪君王眼睛的线索作为与狄克推多的交易条件。对于梦魇来说,去的人越多越好,因此狄克推多必须抓紧时间。一旦这个任务被别人完成他就必须更换路线重新去寻找其它线索,而他不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多少人来过这里。狄克推多立即骑着独角兽离开副本,前往隔壁村庄食物水以及药剂。然后他又收回了招摇的血天使,只带着猎户座与独角兽赶往三头鸟的领地。三头鸟副本每天只有一次进入机会,狄克推多在副本外犹豫地徘徊了会儿,收到一条组队请求。『天启:陌生人杉上杉河邀请您加入她的队伍,是否同意?同意/拒绝』狄克推多低下头,地面上站在四五个人中心的女人朝他挥了挥手:"帅哥,搭伙吗?缺奶缺控队,掉落物天启分配,有特别需要好商量!"狄克推多点了拒绝,然后骑着独角兽径直飞进了副本。"卧槽,好刁的脾气,他居然拒绝了?"队伍里的骑士扛着长枪吹胡子瞪眼道,"连杉上姐你的邀请都拒绝,他不知道我们是无罪公会的人么?""算了吧,DL地图这么大,你不能要求每个新手玩家都知道我们公会呀!就算知道我们公会,他也不一定就要了解杉上姐的身份呀!"穿着粉色蕾丝短裙的小萝莉奶声奶气地训他,"快去公会找一只奶过来,我们已经耽搁有一会儿了。""其实我就觉得刚才那个新人的独角兽蛮不错的,虽然才只有八十级。"一个白袍的女法师坐在石头上一边磕瓜子一边说,"会长想了这么久也没运气拿到一只,不知道他是上哪儿搞的。上次柠檬也说在市场看到一个新人带独角兽,买卖都快成了,结果被隔壁公会那女召唤搅黄了,那女的真是越来越恶心人。""真是的,这年头独角兽都对新人情有独钟么,干脆叫会长去砍级重练好了。"队里的弓箭手背着他的弓,蹲在箭筒面前数里面还剩多少箭支。站在中央英姿飒爽的女剑士默默笑了笑:"刚那个人我眼熟,他不是新人。""咦,才五十七级怎么不算新人了?"骑士嘟囔道。"见识到你们就明白了,没他这么犀利的新人。"女剑士杉上杉河如此说,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她运气简直好到可以去买彩票了,让这几个逗逼傻琢磨去吧,等会长从封闭副本出来她就邀功去。三头鸟的领地是一处巨石林立的峡谷,两侧寸草不生的山崖荒凉而惊险,无处不透露出尖锐与肃杀的气势。巨大甲壳昆虫在更为巨大的岩石下往来穿梭,一会儿便隐没在交纵的沟壑中。独角兽从峡谷上空掠过,顺从狄克推多的指挥绕开空中的石柱向前飞去。进入副本后就被放出来的血天使紧紧跟随在独角兽身后,神圣的面容上一片肃穆。原本寂静的四周忽然响起一片翅膀扇动的"哗啦"声,血天使神色一凛。前方忽然之间冒出来一大群风冠鸟,它们每一只都有近似小型战机的体型,骨质嶙峋的尖爪偶尔在阳光下闪过金属的冰冷光泽。一大群风冠鸟铺天盖蜂拥过来,就像是一场噩梦。狄克推多迅速套了一个赫拉伊斯盾,然后放出战魂独裁者。血天使翻转着以斜仰角度冲上天空,独角兽则加快速度带着狄克推多径直一头扎进了密集的鸟群中。风冠鸟的摩擦伤害都被盾挡了下来,独裁者站在光圈外引走了风冠鸟的技能。当独裁者生命低于20%,触发被动技能三震星陨——对六十米以内敌人造成切割及黑暗伤害,另外无视抗性降低防御属性60%、抗性属性40%。与光环天赋产生共鸣时,效果额外加成10%。"血腥盛宴!"狄克推多掐准时间在鸟群中读出技能栏中唯一的毒伤技能。四周接二连三爆开巨大的血花,风冠鸟发出哀鸣,头顶挂上了"晕眩"与"失血"的负面状态。"阳炎爆!"独角兽一飞冲天,连带一路的回血光效。亮白的图腾在鸟群上空展开,与召唤师技能一同落下的还有血天使的"天神降临"与独裁者的"星辰坠"。血红色的数字像潮水一样密集浮涨出来,几乎整个遮掩住下方的场景。杉上杉河的队伍站在一处岩石遮蔽的阴影里观望上空的战场,骑士伸长脖子朝上瞅着:"哇塞,好恐怖的伤害!那家伙到底是什么鬼!"杉上杉河整了整斜挎在腰间的剑,靠在石壁上笑而不语。几名队员挤在出口处,随着战斗的进行不断发出啧啧声。"居然是个混搭召唤,我还从来没见过混搭型。不过为什么以前一直听说混搭召唤都是菜鸟?"白袍法师问。"这个也要看人啦。"小女孩嘟着嘴揪着自己裙摆上的蕾丝花边,闷闷不乐道,"属性好的怎么搭配都没问题,属性不好再经典的流派也是垃圾。反正就算会长马上转型暴力流被隔壁服大神吊打成狗,回头虐我们却是分分钟的事。""我比较关心的是,血天使不是两年前的赛季英灵早就绝种了吗,这玩意儿他也能搞到手,到底什么来头!"弓箭手默默擦了一下莫须有的口水,心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杉上杉河直起身拨开众人,走出去道:"走吧,我们可以去捡便宜了。""卧槽杉上姐你节操呢!""问我这种话之前先自省一下!"石柱林里风冠鸟的尸体四散零落,鲜丽的羽毛铺满一地,反而成了这片荒地里最亮丽的风景。狄克推多和独角兽落在一处高岩柱上休息,等待体力的恢复。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下方狼藉,没有要清点战利品的打算。五十七级背包格不多,狄克推多觉得没必要把空间浪费在一些次要的东西上,因而即使看到了来捡便宜的杉上杉河几人,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女剑士爽快地朝石柱子上的召唤师打了个招呼:"谢了帅哥!"狄克推多看了她一眼,翻身骑上独角兽,带着血天使飞上了天空。女剑士也不介意,蹲下去开始采集羽毛。像他们这种已经满级的大号其实很少来这边,平日也不会稀罕这些低级材料,但架不住会长开冷气,把他们都踢过来收集任务物品。会长真是任性。小女孩不够高,就爬到鸟身体上跪在上面挑挑拣拣,一面抱怨道:"那个人没礼貌,一点也不好相处,简直和会长有得一拼。""不,事实上他可能比会长还难相处。"杉上杉河斟酌道,露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来。两年时间对于游戏已经过于久远,她已经记不太清最后一次狄克推多把他公会的小伙伴们逼得抓狂的情景了。这么想想,或许她该向会长隐瞒这个消息,以防日后和那个折腾人的召唤师成为同伴?"杉上姐,你真的认识他啊?"所有人都看向女剑士。后者不紧不慢笑了笑:"不认识。"只是曾经常常听说而已。到达三头鸟出没的一带,独角兽循着山崖来回盘旋巡视。从高空俯瞰,狄克推多却没有发现任何三头鸟的踪迹。山谷里大风吹过,干枯苍老的大地发出沉重喑哑的呻吟,这里除了草芥颓靡地摇摆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狄克推多有些不耐烦,他从独角兽背上下来,站在一侧山崖上。观测了一下地形,狄克推多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点,拉开操控界面开始运算三头鸟的衍生剧情及各条支线触发的可能性。要从天启那无比庞大的资料库以及数据流中截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并加以分析推算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即使狄克推多也觉得有些耗神。当他终于推算出几条概率最高的发展走向时,独角兽忽然一声长鸣冲了出去。狄克推多来不及去看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开盾往旁侧翻滚躲开。强大的力量直击在山崖上,烟尘四起遮天蔽日,可以反弹任意物理攻击的赫拉伊斯盾竟然被直接击破。狄克推多惊诧之余被强风掀出了山崖,呈斜抛线飞离出去。"仙王座!"血天使从高空极速俯冲下来,一个滑翔捞住了人。高空上独角兽带着回血光效冲出烟尘,紧追而出的是一只丑陋的巨大鸟头。三头鸟猛然一掀翅膀,挥散了所有尘埃与沙障,它山体一般庞大沉重的躯体攀在狄克推多刚才站立的山崖上,三个头分开朝向不同方向引颈怒啸。独角兽尽量远离绕行,渺小得如同一只苍蝇在食物跟前徘徊。三头鸟本来是一个七十级的二十五人团队副本,狄克推多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托大。他身边只有独裁者与血天使以及他自己作为输出力量,但他无法与作为战魂的独裁者分散,受空中战斗的限制也不能与独角兽分散。这样一来,能够分散出去的战斗力只有血天使。但血天使还只是一只没有长成的半成品英灵,基础属性再好也无法弥补等级上的巨大差异,它一旦落单就很容易成为三头鸟痛击的薄弱点。趁着独角兽溜BOSS的空档,狄克推多打开好友界面想要联络因卡希罗,先从对方那里借点好装备给血天使扛一下。但开了聊天窗口他才发现自己被天启屏蔽了,弹出消息提示他当前处于异常状态不可与外界联络。狄克推多以为自己在天启面前掉马甲了,但随即又发现事情没那么严重。掉马的话天启会亲自出来逮他,现在只是游戏系统异常而已,应该只是暂时的程序错误。三头鸟喷出的火焰几乎燃烧了整片天空,独角兽仍旧凭借敏捷的优势灵活自如地躲避着敌人的攻击。所幸独角兽带走了注意,三头鸟此刻还没发现另一侧的几只"小虾米"。狄克推多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他得自己扛下这场硬战了。血天使带他前去与独角兽会合,三头鸟一只脑袋忽然转过来,发现了他们。玻璃质的鸟瞳阴冷冷地盯着狄克推多与血天使,长喙一张,喷出漫天冰雪。冰冷的雪花飘飘洒洒纷扬下来,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已经到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程度。狄克推多此时还没察觉到事情的陡然异状,未知的不安感在他心头震荡开,当他像之前一样念出技能时——"恐惧打击!"『当前异常状态,请稍等片刻。』没有技能出现。三头鸟一声尖啸将冲近的小不点们用长喙狠狠砸了出去。狄克推多被砸进悬崖山壁里,身后血天使保护着他。鲜艳的血色羽毛纷飞了一片,裂缝外面的世界依旧大雪纷扬,三头鸟放弃了独角兽,它挪动身体三个脑袋一齐朝这条藏着敌人的狭小裂缝看过来。从狄克推多此刻的位置来看,三头鸟巨大的眼睛显得异常恐怖。它其中一个脑袋张开嘴,看起来像想要往里面吹息。"呦——"独角兽横冲进来,用身体挡在裂缝前面。三头鸟的冰霜已吹出,白色的雾气将独角兽冻进冰层里,一起死死封住了后面的缝隙。狭窄的空间里陷入了黑暗,面前就是三头鸟凝结的厚厚一层寒冰,寒气溢出来,冻得狄克推多骨子里刺痛。然而DL只有百分之九十八拟真,是不会存在痛觉的。狄克推多用僵硬的手指强忍颤抖操作眼前打开的面板,最终查找出来的当前数据端地址果然已经不再属于天启。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网络地址,对方模拟了三头鸟副本的场景,悄无声息切断他与天启的联系,把他关进了另一个封闭的虚拟世界。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是智脑还是人类?空间里的氧气开始变少,狄克推多渐渐感到呼吸困难。这种痛苦只是一种对精神的模仿刺激,事实上并不存在氧气人在虚拟世界也不需要呼吸,但它们带来的死亡却是真实的。如果对一个人的意识作出了死亡模仿,并且没有设立任何保护机制,那么这个人会真的在精神世界死去。把人类的意识转化为电子流传送到虚拟平台上,这本来就是一个大胆疯狂的行为,全息技术的每一寸进步都踩着无数实验者的尸体。冰墙外传来撞击声,三头鸟自己凿碎了冰层,新鲜空气逐渐透了进来。狄克推多不过得到了片刻的舒缓,就见三头鸟一个重击啄碎了所有的障碍物,另一只脑袋直叼下来。血天使爆发的技能打偏了凑过来那只鸟头,惹来三头鸟滔天的愤怒。最后三头鸟一口吞掉了展开翅膀想要起飞的血天使,失去支撑的狄克推多从高空直坠下去。当他想要重新召唤出独角兽时,游戏面板上已经再也找不到独角兽与血天使的数据……狄克推多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在虚拟世界中彻底消失,但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他的路还没有走完,他还没有还清欠出去的东西,可他甚至连最后杀死他的是谁都不知道。大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狄克推多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死亡到底有多痛。摔到地上他的意识还没有消失,耳边是敌人模仿天启的提示音。『您已死亡,是否选择复活?』『当前异常状态,无复活选项。』『您的精神受到强烈冲击,建议立即断开网络连接。』『当前异常状态,断开失败。』『三秒后您的精神将受到毁灭性伤害,请做好准备。』『三、二、一。』当意识重新挣脱黑暗,狄克推多终于再次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与华丽古典的水晶大吊灯映入他的视野,墙壁上铺开一片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空气里飘满了夏日午后微熏的花香。这一切熟悉的场景都已消失多年,甚至梦里的画面也开始变得斑驳残缺。他没想到死亡后来到的是这里,有生之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十五岁之前的家,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火焰灼烧也没有沉重的灰烬。"狄亚奇,睡醒了?"金发的少年端着水果拼盘站在楼梯口微笑,那蔚蓝色的眼瞳让狄克推多几乎失言。"路德……路德维希?""嗯?"少年走到他面前,然后放下果盘坐到沙发旁边,把一张柔软的面纸轻轻放到狄亚奇脸上,"怎么突然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谁哭了!死都拯救不了你的近视眼了吗!"狄亚奇抽走脸上的纸愤怒地转过身背对他,"滚远点!""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过来了啊。"背后少年的声音带着清浅的笑意。他伸手搭住狄亚奇的肩膀,俯身下去用另一只手覆盖住狄亚奇发颤的手背,温柔道:"不要害怕,狄亚奇,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这是哪里?"狄亚奇语气冷硬地问。他下意识抬了一下手腕,但最后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纵容了少年的行为。"任何人都无法入侵的地方。如果你休息好了,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狄亚奇沉默良久,翻过身面向少年。少年歪头注视他,面上干净而美好的笑容一如十四年前,熟悉得让人想要流泪。"我离开了……你会消失吗?""我一直在你身边,狄亚奇。"他伸过手来盖住青年的眼睛,轻声道,"嘘,不要哭,你哭我也会很难过。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你一起流泪,所以,你要开始坚强才可以。""哼。"狄亚奇冷笑,却没有打开对方多管闲事的手。你会珍惜所有失去过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假象。任何人都如此。你真的还活着吗,路德维希。
【SEC.三十九】
狄克推多突然掉线的时候因卡希罗没有注意到。虽然因卡希罗每天的日常就是写完程序上游戏捡星星然后偷窥好友列表,但那个时候……真的很不巧,他被人约了。好像他永远都会错过某些事,成为命运黑笑话里的主角。约他的是个陌生人,名字叫"十字钉"。因卡希罗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找他有什么事,但他还是去了。十字钉约他在阿依莱圣城下见面,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因卡希罗去了发现对方是个祭司,装备好得不得了,更要命的是他认识对方的脸。人类国度光明神殿的大主教,每周二还会专门开放一个推他的副本,专掉各种奶妈神器。因卡希罗心想这人还真是神了,得有多脑残粉才会把自己角色的脸设置得和一个NPC一模一样。然后他顺手开战斗模式看对方基础资料时……一百六十级,四十八万血,他真的是个NPC!"弗格明大教主阁下?"因卡希罗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找错了人。但是对方向他笑了笑,气定神闲地拢着袖子:"是我。十字钉也是我,不用惊讶。"可这怎么可能,弗格明是个非人工NPC,为什么他会有玩家的交流系统?智能NPC自己产生了人格、智商超越游戏主脑并给自己创建了一个游戏帐号,这种事情怎么想也只会在科幻小说里才出现!"你……""我知道很多东西,包括你的真实身份,因卡希罗·雷因斯,你是雷因斯家族的掌权人,控制着整个DL的上市运营,天启最终听从你的指令。你还是国科院最年轻的研究人员,参与完成了默示的程序编写,西塔尔最高荣誉奖和贡献金杯现在就放在你家里。""你说,如果我把你这两个身份的秘密同时公布出去,DL的玩家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认为你所有的成绩都是暗箱操作来的?""而你在国科院的同事们会发现,原来大家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为国家工作而你却趁机利用最先进的智脑技术占领市场为自己家族吸金。全息与智脑技术本来就属于雷因斯家族,你猜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相信这种话呢?"因卡希罗:"……你想要什么?""放心,我不是什么三流的绑匪,我对你手上的钱财和技术都不感兴趣。"大主教笑,"我只想你帮我一个忙。""为什么会想找我?""事实上,你并不是第一个。我以前曾经也找过另一个人,他和你一样厉害,是最有希望的人选。可惜那个人太自负,答应后又放我鸽子,我只好兑现诺言请天启去和他谈谈人生。"大主教风清云淡地说。"那个人……你能控制天启?"因卡希罗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一如既往平静,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背脊发冷起来。"不,你太高看我了。"大主教笑着安抚他,"我既没有权限也没有你们这类人的神奇天赋,之所以能请动天启出手,还要怪那个人自己不安分,触及了天启设立的规则。""……你是指?""那不重要,我们不要再谈他,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大主教漫不经心地转开话题,"我的初衷并不是想要以威胁来让你替我办事,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友好合作,你我都得到自己想要的。""虽然我不缺什么……"因卡希罗说,"但是您请说。""如出一辙的自信狂妄,你们的确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大主教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眼中意味不明。因卡希罗注视他,困惑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您是指谁?""这是个大秘密,但不是我要交易给你的东西。我想说的另一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大主教说,"就是我的秘密,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同时拥有玩家与NPC这两重身份?""你的人物并不在人工扮演名单上。"因卡希罗笃定地说。能查到那么多东西,这个人绝对不会只是一个NPC而已,最起码,再强大的NPC也无法越过天启的防火墙。"哦,呵,原来你比较在意这个问题。如果你想换成这个也没关系——不要太吃惊,我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我的情况不是一个偶然的漏洞,像我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比你想象中要多更多。"大主教凝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带起一抹轻微的嘲讽。"有时候呢,觉得你是个很可怜的人。""什么意思?"因卡希罗皱起眉。"原谅我不能说太多,你知道这个虚拟世界实在没有安全感,没有人权的我们永远都活在监视之下。不过你这么聪明,其实也不需要我什么都说出来。"大主教玩味地轻抚着手里的权杖,用它敲了敲手掌。"因卡希罗,从雷因斯家族与帝国开始合作那一刻,天启就不再只属于你们自己了。西塔尔给予《洛斯兰蒂》支持与通行证,你们给他们智脑技术与部分天启权限,这是你们当初的约定。""但是你真的去认真了解过,他们在怎么使用这部分权限的吗?"大主教笑容开始变得冷漠而阴鸷:"你不会想接受这个真相的,善良的雷因斯少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全息是人类的辉煌,天启是最终的天堂。你想要天启成为我们的极乐净土与自由国度,但你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讨厌这里有多痛恨她。"因卡希罗:"……我……""其实你早有所察觉,对吗?为什么不敢去寻找真相?"大主教笑,"因卡希罗,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数据怎么说?人会撒谎,智脑会隐瞒,但数据却永远无法欺骗你。你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无论事情多糟糕,最终的主权仍然永远掌握在你的手中。""……那么,你想要我做的事是什么?"良久,因卡希罗开口问道。"我想要自由。"大主教说,他的眼中燃烧起炽热而疯狂的光芒,"这就是我的愿望,或者说我们所有人的愿望。你不需要特地去思考我要你做什么,你和那个人不一样,当你找到真相后你的决定就会是我们得到的最大帮助。""……好。"因卡希罗看着他,沉静应允。"对了,就当是给你的小回报好了,给你一条忠告——永远不要真正相信任何人,也永远不要奢望爱情,这个世界上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因卡希罗顿了顿,只是向大主教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亲爱的D.L,今天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告诉我,不要试图去相信任何人,我什么也没有。可是如果没有人能信任,那将是多么悲哀?困惑的L.L""愚蠢的L.L,但是他说得对。D.L"大王子操着手慢慢往前走,直到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他。"王兄。"大王子回过头,对面容有许些憔悴的兄弟扬起一个微笑:"你看起来不太好,耶伦萨,怎么了?"耶伦萨疲惫地看着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因为某种原因保持了沉默。大王子见状,走近他身边,轻松地拍了拍他肩膀:"这是怎么了,我们兄弟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王兄,"耶伦萨终于开口,他盯着大王子眼睛,十分认真,"我听说,狄亚奇又攻击了默示,现在他正被关在伊阿卢里面……对么?""你的消息很灵通。"大王子面带笑容看着他,"当然,默示不会老实被人欺负,狄亚奇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希望伊阿卢的医生们能对他有所帮助,不过实在无能为力也不要紧。"耶伦萨心中一紧,他艰难地开口:"狄亚奇……会被重新拟定罪名吗?""他同时攻击了天启和默示,再次造成一部分重要资料文件损失。你熟背帝国法典,你觉得呢?"大王子歪了歪头,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耶伦萨,你要知道西塔尔的忍耐是有限的。"耶伦萨面上一片惨白,他看着大王子,脑子乱得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大王子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要转身离开,在那一瞬间,耶伦萨又拽住了他:"等等!"大王子回头看着他,发现耶伦已经冷静下来,只是仍然有些色发白。"王兄,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多考虑一下。""噢?怎么说?"大王子环起双手暇以好整看着他。"狄亚奇被称为黑帝,是所有编外黑客的领军人物。虽然他没有任何资格证,但实际上他的实力甚至要远远超过其他特级网络工程师,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唯一能与因卡希罗匹敌的人。"耶伦萨顿了顿,暗中注意着大王子的表情,继续说道:"虽然西塔尔在国际上仍处于强势地位,但自由联邦正在崛起。现在网络科技高速发展,像狄亚奇这样的尖端人才,每失去一个都是我们的巨大损失。""所以我想……"他的声音柔和下来,"虽然狄亚奇触犯了很多法律,但特殊的人能有特权,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毁灭他,而不是收为己用呢?如果我们同时拥有因卡希罗与狄亚奇,如果这两人能合作,我们的实力一定会突飞猛进跨入一个更崭新的阶段。"大王子笑了:"想法很好,耶伦萨,但你要明白,狼和狗是不一样的。如果把狗和狼放在一起养,恐怕最后的结果不会是狗感化了狼,而是被狼咬死。比起把一个危险的定时炸弹放在身边,我们宁愿放弃他。""王兄,我在黑帝身边呆了至少五年……有些东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仇恨西塔尔,甚至可以说他热爱这个国度。所以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王兄,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不会成功呢?"大王子看着耶伦萨恳切的脸,突然笑了:"耶伦萨,你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耶伦萨没有慌张,他沉静地看着大王子,然后回答,"抱歉,王兄。""没关系,爱上谁是你们的自由,艾莉莎也很喜欢因卡希罗。"大王子拍拍耶伦萨肌肉紧绷的肩膀,让他不要那么紧张,"不过耶伦萨,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说些什么……玩玩可以,但是不要太认真。""王兄,我发誓,我刚才的建议均是从帝国利益出发。""我明白,你有心了。"大王子说,"我只是怕你陷进去出不来,他不适合你,耶伦萨。"耶伦萨抿了抿嘴唇,不说话。"关于让黑帝戴罪立功这件事,可行度不高,父王那边可能无法通过。嗯,虽然我支持你的想法。"耶伦萨微微睁大眼:"为什么?""能握在手里的刀才叫武器,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你,黑帝太野,并且对我们怀有不知名的目的。这样的人收到手里,是放不安稳的。"大王子语气温和地说,"毕竟,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背后捅你一刀。被黑帝捅一刀那可不是有点疼就能解决的问题,他的存在始终是父王的一块心病。""人总会有软肋,抓住了软肋难道还有控制不了的人吗?"耶伦萨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奥菲莉娅不是在我们手里吗?""没错,父王是说过控制奥菲莉娅就等于同时牵制住了黑帝与因卡希罗两个人,但是有一点你忽略了。""什么?"耶伦萨愕然看着他。"我们不可能为了威胁黑帝就真的对奥菲莉娅做什么。因卡希罗温驯并不代表他愚蠢或是无害懦弱,他忠诚是因为他现在对我们还没有怀疑,难道要为了控制黑帝而失去原本就站在我们这边的雷因斯家族吗?"耶伦萨很想回答有何不可,但这种念头也只能想想而已。"这些事情,既然我们能想到,那你认为黑帝不会考虑到?你真的以为他会害怕我们对奥菲莉娅做什么吗?不,他不怕,因为他知道我们现在不敢和雷因斯家族撕破。""可是……他都为了奥菲莉娅回来了……"耶伦萨难以置信地说。大王子看着他面上带着怜悯与嘲讽:"不,你被他骗了,他不是为奥菲莉娅而回来的,那只是顺便而已。""黑帝的根在西塔尔,他的目的也在西塔尔,除非他已经放弃他想要的否则他总得找个借口回来。呆在自由联邦他能干些什么呢?"耶伦萨好久都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答案让他惊讶但也在他的意料之内,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懂过他家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两个世界的思维,遥不可及的人。只是,死亡一定不会在陛下的任何一个计划上。"那么……"耶伦萨声音干涩到连他自己都惊讶,"除了奥菲莉娅,我们可以试试用其他方法控制他。黑帝再厉害,毕竟也是个人……不是么。""软肋?那可难了。"大王子笑,"黑帝是个亡徒,亡徒就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的人。他杀过自己的弟弟,我可以笃定,如果哪一天奥菲莉娅成为阻碍,他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这样的人,你要怎么去控制他?""我们……"那一刻耶伦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但大王子却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最后大王子笑起来:"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也许我们可以试试。黑帝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最后他能成为我们的人。"直到大王子走远,耶伦萨终于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他脱力跪倒在地上,用一只手遮住脸,眼睛睁大得骇人，眼角的泪痣仿佛一滴触目惊心的泪水。狄亚奇躺在伊阿卢的重症监护室里,四周惨白的颜色刺得他眼仁疼痛。他一醒来就到了这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片刻后,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伊阿卢医疗制服的医生走了进来。他推着医药车,身边却没有助手。当他走到床边摘下口罩,狄亚奇立刻反应过来:"医生?""好久不见,狄亚奇先生。"医生冷淡地说。这名医生相当年轻,但这不是狄亚奇惊讶的原因。事实上,说他们是熟人也没错,这名医生就是狄亚奇在自由联邦治疗腿疾时的主治医生,那名据说是医学界百年难见的医学天才。"你在这里工作?"狄亚奇眯眼看着他。"两天前刚上任。"医生口气冷漠地回答,"伊阿卢出钱比自由联邦高。"狄亚奇:"……""你的复健训练在坚持吗?"医生问他。"一周七天我有六天都躺在游戏舱里,您觉得呢?"狄亚奇自嘲道。医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作为你曾经的主治医生,我还是希望你能恢复健康。您的伙伴曾说你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既然说着这种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若无其事调配那些恶心的东西。"狄亚奇冷笑,盯着医生手中颜色美丽的药剂,"那是什么?"医生动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着他:"致幻剂,学名HU103号药剂。黑市里三万一毫升。""……"狄亚奇面无表情看着医生把那管药剂兑入他的输液瓶里,整品药水都被染成了绚丽的橙黄色。银色尖细的针头插进皮肤里,却没有带来任何痛苦。狄亚奇平静得好像那只是葡萄糖水,医生固定住针头,说道:"你会离不开它,但是它能够让你远离痛苦。很多人都沉迷在它带来的快乐中,你能在虚幻中忘记你的双腿,另外这种纯度的致幻剂由伊阿卢免费提供,你永远也不用担心失去货源。"狄亚奇只是盯着输液管里的液体,看着它们缓缓流进他的血管里。医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背后的人忽然说道:"这辈子只有两件坏事我没干过,吸毒,买娼。""现在终于只剩一件了。""买娼不犯法。"医生回过身对他的病人说道。但躺在床上的人双眼迷离望着头顶,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已经变成了一种柔软的快乐,医生知道那是致幻剂开始生效了。越是精神强大的人越会沉迷在这种药剂的快乐中,越是沉迷的人就越是难以戒除药瘾。医生知道他这个曾经被认为能创造奇迹的病人已经掉进了地狱,从此天堂的大门永远对他关闭。"你大概不会再来找我治疗你的精神疾病了,不过如果你想来,我随时愿意提供帮助。"医生轻声说,缓缓关上了病房的门。
【SEC.四十】
"狄亚奇,爸爸要和塞万婶婶离开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吗?""离开?去哪里?""很远的地方。""那妈妈呢?姐姐呢?路德维希呢?""妈妈会和叔叔留在这里,姐姐也要留下来。""那路德维希呢?""很抱歉,你不能再和路德维希玩了。你们之中,爸爸必须带走一个。""为什么要走呢?""为了自由,狄亚奇。我们不能一直呆在一起,这样如果爸爸死去了,至少妈妈还能活下来。""路德维希知道吗?大家都知道吗?""大家都知道,但路德维希还不知道。爸爸先来问问你的意见。""那我跟你们离开,让路德维希留下来吧。""……为什么呢?狄亚奇,其实爸爸希望留下来的是你,我们要离开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们会活得很艰难,甚至可能死去。但你留在这里,一切都是安全的。""路德维希在这里还有学业没有完成,他马上就能拿到皇家学院的优秀毕业证书和特级网络工程师资格证了,如果离开,他就得一切从头再来。但是我无所谓,反正我是吊车尾啊。""会很辛苦。""我知道,我不小了爸爸。""……好,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一方是未知的征途,一方是艰难的守护。爸爸问谁愿意舍弃一切成为离开的那个人时,他只是想起柜子里满满的奖杯,以及那个总是被他嫌弃的微笑。我一点也不爱学习,每次考试都帮我作弊通过的是你;到主任办公室偷答案时被抓住,把我藏在书桌底下替我跑操场的是你;贪嘴偷吃光姐姐煮在锅里的鸡翅,帮忙倒底料处理痕迹最后被罚的也是你……从小到大,你替我背了无数黑锅。可是我不只是会闯祸而已。虽然看不起你的优异,但我也不想让你失去你的梦想。我是哥哥,也该照顾你一回了。我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远有多艰难,但如果我不坚持下去,这个人就会变成你吧。看在你从小替我背黑锅的份上,这次的苦我就帮你受了。谁让我欠你那么多,还都还不清。那场梦境的结尾,是一场映红夜空的大火。他想把最好的留给对方,但最终却不得不放了那一把火,房门里的哭泣与哀求穿越十四年时空至今仍贯彻他的脑海。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路德维希,而狄亚奇将要远走他乡。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不能去恨谁也不能去怨谁,哪怕丧失一切哭着也要爬完。狄亚奇从药剂作用中清醒过来,男人正摊着书坐在床边。察觉他已经醒了过来,男人合上书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你好,久仰大名,黑帝阁下。"狄亚奇冷眼看着他:"阿奇莱林。"额头上的汗珠滑落进眼睛里,狄亚奇却一眨也不眨,谁也分不清再次流出来的是汗水还是眼泪,但病床上的青年确实在烟灰色的瞳仁中写满憎恶。"使用致幻剂的感觉如何?"大王子笑着问他,亲切得仿佛多年老友。狄亚奇冷笑:"好极了,你也该来尝试一下的。""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特意让他们为你准备了最纯浓度的好东西,一直在担心那些家伙贪婪心起把你的东西偷偷换掉,这样就太招待不周了。"大王子说着,无礼地用手指撩了一下狄亚奇被汗水濡湿的刘海。狄亚奇阴冷地瞪着他,却疲软得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他恨死了这种受制于人的状态,却无能为力。"你看着我的目光就像一头狼,但是黑帝阁下,狼如果学不会向猎人低头摆尾就会被拔光牙齿剥下皮毛。您知道最早的狗是怎么来的么?"大王子问他。"一群狼被抓住,活下来的就是狗。"大王子朝他轻笑,"我们尊重你的才能,所以也无意冒犯你的骄傲,但前提是不要拿你的骄傲作为武器对准我们。你曾经对默示做了那样过分的事,越狱前还几乎破坏了天启,我们都忍耐了下来。""但是这次你还是不知反省,严重创伤了默示与天启。智脑之所以称为智脑,就是因为他们也有智慧,和我们人类一样,默示被你伤害,痛得哭了好久。所以,我们实在无法再原谅你了。"狄亚奇面无表情看着他,脑子却转得飞快。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同时伤害了天启和默示,在进入三头鸟副本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三头鸟出现后他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差点死在对方手里,最后是突然出现的路德维希救了他……等等,难道是路德维希做的?如果出手创伤默示与天启的人是路德维希的话,那么狄亚奇想他知道那个躲在幕后想要杀死他的人是谁了。时隔七年默示还是这么蠢一点也没变过。即使栽赃稼祸,也不会玩得漂亮点吗?要说天启受伤还情有可原,但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你是哪根网线踩错跑到面前来挨了一拳揍?还是以为,他必死无疑?狄亚奇嘴角勾起冷笑。"等你被伊阿卢的医生们放出来后我们会为你作新的安排。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吗?"大王子说,"看在以后我们将会一起合作的份上,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审批通过。"狄亚奇偏头看了他半晌。在大王子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说道:"我要见奥菲莉娅。""奥菲莉娅现在正在监视期,不能与外界联络。"大王子说。狄亚奇就这样看着他:"我要见奥菲莉娅。"大王子:"……好吧,我去帮你安排。"说完他站起来,把书夹到腋下:"好好休息。"狄亚奇嗤笑了一声,看着他走出门去。大王子离开后房间就寂静了下来,伊阿卢全封闭式的重症监护室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狄亚奇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在他把莫甘超计算体系运算法则背到第三遍时,医生再次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照旧推着他的医药车,因为挂在狄亚奇旁边的输液瓶已经空了。狄亚奇冷眼看着医生站到他旁边,手法娴熟地操作器具兑药剂。在医生把那管兑好的橙色药剂搁在试管架上开始拆营养剂时,狄亚奇忽然抬起手,一抬手就打翻了医生面前的装盘。试管架也不能幸免,那颜色艳丽的橙色药剂洒了满满一盘底。医生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又从底下拿出一管橙色药剂,这个举动好像在嘲笑狄亚奇的徒劳做功。狄亚奇的手挂在医药车的栏杆上,打翻药剂的时候刚好被洒出来的药剂溅到手。狄亚奇搓了搓指尖开始干涸的药剂,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看了看医生——对方埋头处理药品没有理他——狄亚奇收回目光凝视自己的指尖。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为了求证心底的猜测而小心翼翼舔了一下指尖的药剂。"……香橙味?"他蓦然睁大眼,猛地抬头望向医生,"这不是致幻剂!你输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医生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最新型香橙口味营养剂,刚刚推出市场,很受欢迎。"狄亚奇:"……你之前告诉我这是致幻剂,学名HU103号药剂。""嗯。"医生毫不犹豫道,"吓唬你玩儿的。"说完医生眼疾手快一下子摁下了床头的按钮,用病床上弹出的机械装置把欲图暴起的狄亚奇牢牢铐回了床上。"对医生施暴是违法的。"医生语重心长地告诫他。狄亚奇喘了几口粗气,冷笑道:"阿奇莱林不知道你玩儿他了吧,他才来找过我不久。原来的致幻剂呢?""卖了。黑市上三万一毫升,不过别指望我会分一半给你。"狄亚奇盯了他半晌,慢慢放松了身体,重新就势倚回床上:"这么阳奉阴违,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把自己搭进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医生说,"谁让我缺钱厉害。""……行了,你到底是谁的人?"狄亚奇疲倦地眨了一下眼,没了配合对方开玩笑的心思,"不要企图欺骗我,我知道它就是致幻剂的一种,虽然不知道被你动了什么手脚。""是营养剂的混合配方。"医生说,"我按十比一的比例稀释了致幻剂,这已经是我能稀释的底线了,再淡下去会被他们检查出来。""反正都是毒,浓度高还是低有意义吗。"狄亚奇冷淡地说。"不一样。如果按照他们原本给你的浓度,这一针打下去你直接可以进太平间了,哪还有机会去上瘾。"医生冷笑,"吃了没文化的亏。"没文化的狄亚奇:"……"医生把输液管接好,然后把新的针头插进狄亚奇手背的血管里:"在自由联邦的时候我给你做过全面检查。你的精神强度是最高等级,最高等级是什么概念……如果你能具备相关专业知识,你可以在虚拟世界与默示这种等级的智脑硬碰硬而不落下风。"狄亚奇听完,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难道不是有病?"医生居高临下俯视他。"我没病。"狄亚奇说,"他们说我同时攻击了天启和默示,趁我精神受损的时候把我抓来了这里来。"医生顿了一下:"看来你了解自己的天赋。那正好我不用多赘述,我给你稀释过的致幻剂药效远远不如之前,特别以你的精神强度来说,它对你不会产生过大影响,大概会变成麻醉剂这种等级。""但任何药品长期服用都是可怕的。你还有三个月时间,只要你能在三个月内找到人来帮你戒毒,一切都没问题。如果超过三个月你还找不到人来帮你……"医生低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那你还是自杀吧,至少能选个漂亮点的死法。""……三个月?"狄亚奇嗓音沙哑问道。"三个月内完成它你就会安全,现在的毒虽然难戒,但只是这种小毒对你们这种人而言并不算太难。可怕的是三个月后的累积量,高浓度的HU103药剂摧毁一个人的所有感官,精神再强大也没用。"医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狄亚奇扯住他衣摆:"把锁给我打开。"医生恍然想起,回头道:"不行,打开锁你会爬下来揍我。所以你还是安静躺着吧,是病人就安分点。""……"狄亚奇道,"不揍你。""信不过你。你左眼写着“等着瞧“,右眼写着“看我不弄死你“。"医生严肃地拒绝。狄亚奇:"……"灯光照在雪白的墙壁上,反射出的光让人眼疼。狄亚奇仍然拽着医生的衣服没有松开手:"你不是伊阿卢和大王子的人,谁让你这么做的?""我不属于任何人。"医生说,"谁给的钱多我就替谁办事,就这样。""你很缺钱?""我情敌是个神豪,你说我缺钱不缺钱?"狄亚奇看着他,在心底考虑要不要放下身段去入侵一下帝国银行的系统,但在他做好决定前医生就再次开口了。对方轻叹了一声:"是你朋友。他说三个月之内一定会来带你离开。""怎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狄亚奇狐疑地盯着他,"第一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本来他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害怕你知道后就不像那么回事儿从而把秘密暴露出去。"医生低头,镜片上闪着模糊的光,"但是他不知道你有心理疾病。我今天违背约定来告诉你这些,是怕你想不开去找死。""我没病。""有病的人通常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最基本你患有应激相关障碍,它一般是由强大的精神刺激或持续不断不愉快处境导致,你抑郁、焦虑、害怕、警惕增高、失眠。在刚刚一分钟内你连续揪我衣服十次,企图寻找趁手武器三次——还好我铐住了你。"狄亚奇沉默。"此外你还可能患有其余大大小小心理及精神疾病十余种,但你的某些行为反应又不符合该病例的临床表现,我怀疑你曾经受过这方面相关的严格训练。"医生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睛,十分专业地分析到。"我没有病。""不要反驳一个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为你好,精神强大的人更该注意,被淹死的通常都是会游泳的。""我没有病。""你……""我没有病。""我没有病。""好好好。你没病,你说什么是什么。"医生妥协地举起双手,"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把整盘针管都插到我脸上,冷静一点狄亚奇先生,我好歹救过你一命。"狄亚奇用力眨了一下眼,刚刚致幻剂开始起效,但他强行把那种微弱的快/感压了下去。的确如医生所说,这种程度的药效他成心想抵抗的话实际并不难。"你没必要管这么多。"他说。"……我也不想管你的闲事。"医生淡淡地说,"只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个人。""你爱人?""不。是我偶像。""看不出来你还追星。""我不追星。"医生静默了片刻,缓缓道,"我不介意告诉你。九年前我还不是现在你们眼里这个医学天才,那时我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到几乎要把自己卖出去。后来我就真的卖了我自己。""卖身?""不,是卖命。我把自己卖给了DL集团,就是现在最火热几乎垄断了市场的那个全息网游《洛斯兰蒂》。"医生说,"玩过DL吗?""玩过。怎么,你是人工NPC?""是人工NPC就好了。我是内测玩家。DL正式上市前经历过内测和公测两个阶段,公测检验的是游戏可玩性与系统BUG,内测玩家检验的是全息技术的可行性与安全系数。你们不会知道,内测玩家都和DL集团签了生死状,他们给我们想要的我们拿生命去帮他们测验一项不知道成熟不成熟的技术,没有当初我们那五百个内测玩家的安然无恙就不会有现在风靡世界的巨型网游DL。""那时候我已经做好死在里面的准备,然后我就遇见了他。"说到这里医生的语气忍不住柔和下来,他把自己的衣服从狄亚奇手中拽出来,继续说道,"他告诉我,坚持才会创造奇迹。""现在我把这句话转送给你——坚持才会创造奇迹。你是你朋友心中的奇迹,所以不要辜负他的期待,人上人才吃苦中苦。""你是个勇敢的人,我期待你站起来的那一天。"医生说,推着他的医药车走到了房门口。狄亚奇偏头叫住他:"喂,你游戏叫什么?""愿风裁尘。"医生推开门,"如果你以后还有机会回游戏,可以来亚二服找我。"
【SEC.四十一】
"狄亚奇,恭喜。"大王子的脸浮现在光屏里,带着充满距离的笑意,"你的要求父王已经批准了,接你的人马上就到,你准备一下吧。"说完大王子就切断了通讯,转而出现在里面的是一个短发女性——她是控制伊阿卢的智脑艾西斯。"是否需要删除今天的监控记录?"艾西斯僵硬地询问。"不需要,今天没什么好删的。"狄亚奇淡淡道。
两年前和耶伦萨来伊阿卢看望奥菲莉娅时,他顺手在艾西斯身上给自己留了后招,但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用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嘲讽。特级网络工程师的直觉强于常人,可惜再怎么预感也没能避开灾祸,仅仅是给自己的死亡提前挖好了坟墓而已。大王子的人很快就到了。
他们把他带上伊阿卢专运车,直接从快速通道前往监测局。到了目的地,狄亚奇坐在轮椅上,里面走出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像特意出来接他的。大王子派来的人则站在大厅中没有跟随的意思,只是朝对方打了几个手势,领头人对狄亚奇说道:"先生,你只有三十分钟,请注意时间。"
监测局的人推着轮椅走进了建筑内部。
这里与伊阿卢和明珠的沉闷死寂不相同,穿过走廊时狄亚奇可以看到那些房间里巨大的显示屏和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员。
身后推着轮椅的人忽然用布蒙上了狄亚奇的眼睛,不允许他再四处张望。那人对他说道:"抱歉,先生,我们这里很少接待外人,请您稍微忍耐一会儿。"视野变得黑暗,狄亚奇冷笑一声不说话。他知道他们在忌惮什么,不过他倒是忽然想听听他究竟被西塔尔宣扬成了什么样子,让这些家伙如此草木皆兵。似乎走了很久的路,狄亚奇眼上的布条终于被取下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宏大的场地。监测局的人站到入口处,在公用光脑上输入了指令,银色的金属大门缓缓向两侧拉开。"奥菲莉娅小姐就在里面。"推着轮椅的人说道,"您是自己进去还是我们帮忙?""我自己就可以了。"狄亚奇接过轮椅的控制权,扭头看了看他们,神色冷淡道,"把监控器关掉。"几人面面相觑,想起来面前这个青年"可以用监控器入侵默示"的传闻,立刻去切断了智脑与监控的联系。金属大门在背后合上,狄亚奇顺着地面的箭头一直往前,终于看见了拎着水壶的奥菲莉娅。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站在一排花盆面前,背影高挑而青春,仿佛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狄亚奇。"她回头看见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笑了一下,"麻烦帮我把那边的水壶也拿过来。""都是你养的?"狄亚奇看着那一排排颇具规模的花卉,从架子上取下水壶,然后滑到奥菲莉娅身边。"不是,我只是每天浇浇水,记录一下数据。"奥菲莉娅笑着说,"好看吗?"狄亚奇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盛开的鲜花:"奥菲莉娅,我看见路德维希了。""……"奥菲莉娅抬起水壶的动作一顿。她微微侧头,垂眸看向身旁的青年:"狄亚奇……路德维希已经死了。""他没死,我看到他了。"狄亚奇说,握紧了轮椅扶手。"他死了,忘记他吧狄亚奇。""他没死。"狄亚奇重复道,扭头望向奥菲莉娅,"他没死,他还活着,我遇见他了。"奥菲莉娅只是垂头注视他,姣好精致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情绪——连一丝悲伤动容也没有,然后用同样平静的口吻告诉他:"路德维希死了,狄亚奇,十四年前你亲自动的手。"狄亚奇突然明白过来,奥菲莉娅并不是在安慰他或者和他争论这个话题。她是在警告他。不管路德维希究竟死没死,他都已经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于是狄亚奇不想和奥菲莉娅说话了。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奥菲莉娅根本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而现在他也不想再告诉奥菲莉娅什么。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或坐或站了一会儿,奥菲莉娅认真地给每一株花做好记录,狄亚奇突然问她:"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奥菲莉娅想了想:"唔,快了吧。他们说我表现很好。""那你快点。"狄亚奇说,低着眼睛注视面前的花卉,"我累了。"一个人走得太远,总是会想家。可对于无家可归的人而言,即使死亡也会成为一种被期待的归宿。三个月其实足够了。活了这么多年,他足够了。只要能走完他该走的路,生命是长是短又有什么意义呢。天启站在书桌旁边的角落,有些怯然地缩着脖子,拿委屈的目光瞅着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看她的因卡希罗。因卡希罗笑起来总让人感觉温和亲切,眼睛里都透着阳光的味道。但常笑的人如果某天忽然收起了笑容——至少天启觉得,她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因卡希罗。可即使她感到畏惧,也依然坚持重复了刚刚的话:"对不起,你没有访问权限。""我没有权限?"因卡希罗轻声问她,眼中平静得仿佛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我没有权限,谁有这个权限?"因卡希罗说,"关机,天启,转换手动模式。"天启松了一口气,立刻给自己关机重启。因卡希罗重新在头上戴好了游戏装置,进入了虚拟空间。虚拟世界中,天启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仰起头用平板的语气对他说道:"已启动手动模式,请输入密码核对权限等级。""没有密码,直接检测核实思维电流与脑波以及瞳纹。""……核实成功,符合匹配标准,确认身份雷因斯。您已获得最高权限,天启为您服务,请下达指令。""打开第三处理器的通道,我要进入它的连接端口。"因卡希罗吩咐道,"条件符合允许使用全息模拟现实环境。"天启服从最高权限的指令,再也不用顾忌第三处理器那边的命令,她直接强行打开通道把因卡希罗送进了第三处理器的工作环境。周围景物成形后,因卡希罗所站位置是明珠的"蜂巢"走廊。"蜂巢"就是明珠用来摆放游戏舱关押犯人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也拒绝默示的进入。天启第三处理器代替默示全权负责明珠的网络,因此她很轻易就能直接还原出这里的真实场景。当因卡希罗随便推开一扇门,看到空荡荡房间里所摆放的游戏舱时,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就重新拉上了门。此后每一间房都是如此,如果不是房门上的编号,因卡希罗几乎要以为他一直在原地打转。每个房间里的场景都是一模一样的:苍白单调的四面墙壁,老旧的衣柜,孤零零连接着复杂数据线的游戏舱,躺在游戏舱里躯体孱弱活像死去的人类。他们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让因卡希罗错觉自己在参观一个违禁的活体实验室。这就是他送出去再也没有关注过的第三处理器,所在做着的事情。因卡希罗背身靠在墙上,久久说不出话来。"明珠这样……多久了?""明珠的实验已持续九年。"天启回答他。"九年……从DL开始内测的时候就开始了?"因卡希罗疲惫地扶了扶额头,他一直以为王室拿着天启的权限最多不过是监视情况而已,没想到……"为什么第三处理器能拒绝第一处理器的访问?""第三处理器已被篡改程序,以西塔尔为第一服从权限。"天启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平静无波,"没有指令,第三处理器可以拒绝其它处理器的访问。"因卡希罗沉默地打开地图,发现上面有一个象征思维波动的光点正在向他靠近。转角处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因卡希罗抬起头,看见一个面色苍白仿佛大病未愈的中年人正慢慢走过来。"因卡希罗?"对方朝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你是……"因卡希罗面露迟疑。"十字钉,游戏里我是弗格明大主教。"中年人说,"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记得。非常感谢你让我发现这些……秘密。"因卡希罗站直身体,表情严肃起来,"抱歉,我可以知道、你们,就是明珠,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是说,DL曾经声明过禁止发行游戏舱。"他侧头环顾那一间间蜂巢一般的房间,想到里面的游戏舱,心底一阵发凉。"你要明白,明珠是个监狱。"中年人无不嘲讽道,"你们这种正规游戏公司不发行游戏舱是因为它伤害人体健康,会成为人们沉溺游戏的帮凶,但我们罪犯呢?有谁需要来为我们考虑那些吗?""我曾经为西塔尔王室服务,在自由联邦做着最危险的工作。我从来不认为我有什么错,但可惜我知道得太多,九年前国家判我有罪,他们没有足够理由来杀我就把我送进了这里。""我在这里呆了九年,整整九年没有再吃过一口正常的饭,九年没有去过外面的街道。我只能躺在这里,醒的时候看看天花板和营养液的输送管,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四肢和器官是否还能正常工作。"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对你们外面的人而言,天启是伊甸园是逃避现实的天堂,但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会比她更可憎可怕,我们扮演着被安排的角色,甚至无法主导自己的思维与意志。""你知道不知道,每次看到你们这些什么也不了解一派天真的玩家在我面前出现,我就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毁灭掉。"因卡希罗滚了滚喉头,愧疚地看着他:"抱歉……"中年人没有回应什么,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整理好又差点崩溃的情绪,沉声道:"西塔尔把我们关进游戏里,安排角色让我们工作充当智能NPC,这样既节省了现实世界的空间资源又减轻了天启的运算负担。我们没有工资,不存在请假休假,我们甚至不需要休息……很多人都疯了或者死了,但是明珠不缺少犯人。""黑帝算是个特例,他当初和我一起进来,但只有他有能力从这里跑出去。他杀了很多人,离开的时候他几乎摧毁整个天启的运作程序,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中年人平静地对因卡希罗说,"就是两年前,你们外面的人都安全退出了登录,但明珠这边没有指示,天启强行关闭程序的时候,我们有一半人都死在了里面。"因卡希罗瞳孔猛缩。他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我们没有人怪他。即使有一天我们还能出去,可在这里躺了这么久,我们又还剩些什么呢?我们畏惧自杀,就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对不起。"中年人轻慢地笑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不是出于你们本意又如何?总归是你们导致了我们的悲剧,你们毁了我们的一辈子。我们进监狱是来反省忏悔和偿罪的,但在这里我们只有越来越深的怨恨,一辈子待在这里的也许活该,可还有那些有希望洗罪出去的呢?犯人就该被剥夺一切吗?自由联邦从来不会这样做!""对你们造成这样的伤害,我感到很抱歉,没想到天启会成为谋害你们的刽子手。请相信这决不是我们想要的,也不是天启存在的初衷。"因卡希罗认真地看着中年人眼睛,眸色深沉,"请再相信我们一次,这次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看来我没找错人,那么祝你成功,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中年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即便他对未来的改变仍然不报希望,但至少因卡希罗的态度让他很满意。"再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随便相信身边的人。你没有可以完全信赖的同伴。"因卡希罗看了看他,笑着点点头:"好的,非常感谢,我会注意的。"因卡希罗让天启抹除了第三处理器记录里的访问痕迹,然后悄悄退出了明珠的模拟区域,他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把最高权限暴露出去。退出登录摘下游戏装置的因卡希罗忽然揪紧胸襟躬下背脊,面上露出痛苦。"因卡希罗!"随即出现在房间里的天启被吓了一大跳,她想要上前,然而被青年伸手制止了。"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气短而已。"因卡希罗低声说,扶着床头慢慢站了起来,"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天启。""天启,帮我接通大王子。"通讯器响的时候大王子恰好就在明珠,他抬手示意众人暂停,然后接通了联络。因卡希罗的面孔出现在悬浮的光屏上,笑容减淡的他看起来较平日少了几分亲和,多了几分疏离与严整。
【SEC.四十二】
因卡希罗下了车,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平静地看向前方庞大的灰色建筑。助手艾伦停好车过来,拿着公文包站到他身后:"老大,里面的人说马上就来接我们。""嗯。"因卡希罗点头时已经看见了监狱大开的电子门。女孩的虚像投影在前方,仿佛活人站在跟前一般:"欢迎来到明珠,这里是军方管辖的重犯关押地,我是智脑天启,接下来一切行动请遵循我的指令。""天启,整理程序和资料库,准备跟我回家。"因卡希罗淡淡吩咐到,径直越过她,走进了幽暗的建筑内部。助手艾伦稀罕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小女孩,发现自家老板一会儿时间已经走出很远,连忙抛下好奇心追赶上去。"收到最高权限新指令,超越第三处理器权限等级……指令通过。"明珠的人正在赶来,他没想到因卡希罗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撞面时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旋即便反应了过来,带着微笑恭敬地说道:"雷因斯先生,大王子殿下正在中央会客室等您,请随我来。"作为迄今为止西塔尔帝国最重要的监狱之一,明珠占地面积很大,它主要被划分为两块区域——军方及负责人的工作区以及犯人所在的"蜂巢"。在穿越这座古老建筑的长廊时,因卡希罗透过巨大的拱窗看见了远处沉默在苍穹下的"蜂巢"。在九年前还没有DL没有游戏舱时,那里并不叫"蜂巢",也不如今天这般死寂。由于犯人们的集中处理,那边很多场地和建筑都荒废了,从这个角度,因卡希罗可以清楚看见那个野草疯长的巨大广场。也许那是犯人们曾经用来集合的地方。虽然会被安排很辛苦的劳动,但至少那时他们还能行走在阳光下,不必担心精神的消亡。一个人的意识能脱离躯体单独存在多久呢?也许明珠还是一个见证奇迹的地方。前面就是直升梯,因卡希罗却突然停了下来。艾伦和领路人都意外地看向他,因卡希罗却转过脸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他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艾伦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条什么也没有的走廊:"老板,你怎……"因卡希罗忽然扔下他们,向那条空荡的走廊走去。他的脚步略快,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艾伦和领路人得用跑的才能追上他:"雷因斯先生,那边是内部工作区,您走错方向了!"因卡希罗没有听,准确来说他压根没有听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有一个声音占领了他的全部意识,在脑海中迫切地催促他——"去那里,就在那里"。快到了,快到了……最后因卡希罗缓过神来,对自己刚才的异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特级工程师的预感，从未如今日这样强烈鲜明过,在他的思维都来不及运转时指挥了他的身体。这是个因卡希罗陌生的地方：依然是条走廊,但和前面和"蜂巢"都不同。因卡希罗慢慢从那些透明的玻璃墙外走过去,里面的人都忙着处理大屏幕上的复杂的数据运算,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然后因卡希罗在一面玻璃墙跟前停下脚步。这一个房间和其它的不同,里面只有一个人,并且同时打开了三面大屏幕,飞快流窜的墨绿色数据让人眼花缭乱。一开始吸引因卡希罗的就是三面屏幕上的数据,即使那些字符流速快得仿佛瀑布,因卡希罗也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天启的防火墙程序。那个人在检查……不,在修缮天启的防御系统。于是因卡希罗目光从屏幕上落下去,到了那个背对他的程序员身上。别人面对一个屏幕就十分手忙脚乱,这个人同时处理三个屏幕的数据却依然气定神闲的模样。特级网络工程师的能力也不过如此了。因卡希罗只几眼便判断出对方拥有和他相差无几的实力,然而这在西塔尔简直不可思议,西塔尔的另外四个特级网络工程师他都交过手……但他们中没有一个能与这个人相抗衡。因卡希罗忍不住靠近玻璃墙,将手放在了冰冷的合金玻璃上。他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注视,房间里坐在轮椅上的人回过了头。视线交接的那一刻,因卡希罗感觉脑海深处一声轰鸣般的巨响,这世界在一瞬间离他远去。所有感官都消失了,他的世界只剩下玻璃后方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心底有谁在说些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对方只是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就转回头,短暂得就一个瞬间,但因卡希罗却久久无法回神,感觉走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心脏蓦然开始抽痛起来,但是那种痛觉很遥远,因卡希罗不知道自己那时是否有着什么表情。"……老板!老板!"因卡希罗清醒过来,缓缓转过头,他看见了助手艾伦和领路人两人担忧与惊恐的神色。"怎么了?"因卡希罗轻声问。艾伦颇为紧张:"老板,你脸色好白!是不是生病了?""……好像是有点。"因卡希罗想了想,发现自己最近是经常气短心口疼,于是点点头,"等会儿去看看医生好了。"领路人见情况并不严重,松了一口气:"雷因斯先生,您跑到其它地方来了,快跟我走吧,大王子还在会客厅等你……""我可以知道,这里面是谁吗?"因卡希罗问,他知道领路人就站在他身后。果然,对方支吾道:"那个人啊……就是,黑帝呗。"黑帝?有些意料之外又仿佛情理之中,因卡希罗点了一下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又放到了房间里那个人身上。对方的容貌和照片上见过的面孔重合起来,但今天真正见到本人,因卡希罗才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千言万语,贫瘠的大脑中只剩下一个苍白的描述——强大而美丽。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学。这个人就是黑帝,他……他姐姐的绯闻男朋友?!因卡希罗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他诧异地回过头——"黑帝?他不是越狱两年了吗?""啊,是这样,但不久前他又自己回来自首了。"领路人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于是再次向因卡希罗强调,"雷因斯先生,大王子殿下正在等您。""抱歉。"因卡希罗点一下头表示自己明白,让领路人到前面带路。临走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青年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他的前方是三面巨大的屏幕,上面流动着人类难以处理的庞大数据。那是一幅很长时间里因卡希罗都难以忘记的画面。那时他什么也没有多想,对这个不止一次被传闻过的人只有赞叹,而更多的是困惑。这样一个人,是什么让他回到逃离的囚笼,并心甘情愿在脖子上带上枷锁?大王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在信息爆炸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报纸这种古老的信息传递工具在西塔尔仍然保留着使用。不过仅限于某些特定的地方,比如明珠这种完全与外界网络隔绝的地方。明珠唯一的系统便是天启第三处理器,唯一与外界联络的信息通道也是天启,这里是默示唯一无法到达的地方。大王子看到好友推门进来,立刻扬起愉悦的微笑:"坐。"因卡希罗于是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艾伦谨慎地拿着公文包站在老板身后。大王子叠好报纸问:"这么急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明珠的事情我知道了。"因卡希罗直接说道,"你骗了我,阿奇莱林。"大王子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因卡希罗在说什么。他难得保持了沉默,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对面的因卡希罗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过了半晌,大王子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当你们开始决定这样做就应该想到总有一天会被发现。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当初的协议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因卡希罗语气十分坚定,"阿奇莱林,我要求你撤销所有协议之外的行动。""好吧,我很抱歉,因卡希罗。但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你要知道这样的管理方式……""这不是唯一和最好的方式,明珠的信息我已经深入调查了解过了,我知道这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因卡希罗毫不犹豫截断了他的话,"阿奇莱林,我是商人和科研工作者,我不想了解也不想参与政治,天启也不能参与政治。她只是一个游戏系统而已,我希望她带来的是快乐与自由,而不是成为一个残酷的囚笼,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大王子注视着因卡希罗严肃强硬的面孔,皱起了眉:"因卡希罗,你应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你是最了解天启的人,所以你应当知道她身上具有多大潜力,只用来做游戏系统实在太大材小用了,那些东西就连艾西斯都能处理下来,你忍心看着她这样被埋没吗?""那样就不是天启存在的初衷了,她本来就是为了快乐才诞生的。如果为了保护同伴而长出尖牙,难道就可以用这些牙齿去猎杀其他族人了吗?"因卡希罗反问他,然后说,"所以原谅我,我无法赞同更不可能支持你们的行为,我要对天启负责。""从现在起,我要收回天启第三处理器的控制权,你们让我失望,我没办法再把她交给你们照顾。"因卡希罗平静地告诉他,"另外,撤销你们所有相关天启的行动,我希望三天之内能看到结果。回去后我会向陛下起草关于解放明珠的建议书。""我做不到,因卡希罗,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这涉及到很多程序和人,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阿奇莱林放软了态度,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希望能用这样的方法叫对方心软妥协。但是因卡希罗拒绝了他,格外的果断与冷漠:"我相信你能做到,阿奇莱林,没有什么能难倒你。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么我就关闭DL的运营,回收所有天启对外开放的权限与通道。"阿奇莱林一听,彻底脸色难看起来,他意识到因卡希罗在来真的:"你在威胁我?"从开通DL与现实的货币流通与兑换开始,DL就凭借超高人气与庞大的人流量成为了西塔尔帝国最主要的几大经济支柱之一。一旦DL突然停止运营,那就绝不仅仅是一个游戏消失那么简单——它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西塔尔的经济市场会遭受史无前例的冲击,甚至可能在这场金融风暴中一蹶不振。这些事情在当初和雷因斯家族签订协议支持DL上市时他们就考虑到了,有多大的利益回报就会有多大的风险。但是他们没想过雷因斯会这么早翻脸——或者说,阿奇莱林没想过因卡希罗会真的如此不顾情面和他撕裂。王室的秘密计划才初步开始,他们才刚刚掌握了天启的第三处理器,连天启的最高权限影子都还没有见到。雷因斯要反抗,他们连一点可以阻止的手段也没有。阿奇莱林脸黑得仿佛暴雨欲来,因为对处于弱势地位的深恶痛绝也因为因卡希罗的"背叛"。曾经无论父王怎么说,他心底一直认为因卡希罗是始终会站在他这边的。可惜现实从来残忍。因卡希罗平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不是政治家,更没有优秀的口才,所以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因为说到最后可能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所以一开始我就把话挑明,第三处理器的控制权我收回,你们在DL的股份与其它权利保留,但是我要求撤销所有协议之外相关天启的活动,否则我就关闭DL。"因卡希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阿奇莱林。他的眼底宛如一片高深莫测的湛蓝海洋,带着包容一切的平静与无与伦比的压迫:"我宁愿让天启消失,也不想让她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这是雷因斯唯一的底线,大王子殿下。"『天启是唯一不可逾越的原则,你要记得,因卡希罗……』『如果没有天启,那么你潜藏的尖牙与利爪也就不再具有存在的意义。』『雷因斯就是为了天启而存在的。』『但你首先要明白,怎样的天启才是我们应该守护的。』离开明珠前因卡希罗又去了一趟黑帝工作的地方,不过房间已经空了。他隐约能猜到这时黑帝会在哪里,于是他站在玻璃前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然后他去看了医生,医生拿着报告单告诉他身体没有大碍,不过要多注意休息。助手艾伦听到老板没事的消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地把因卡希罗送回家。因卡希罗一到家就上了游戏,他欣喜地发现狄克推多竟然在线,阴郁的心情一瞬间就轻快了起来。因卡希罗快速把最近攒的小星星都打包拍过去,还顺便附带了一组回血石和体力药剂。『好友』因卡希罗:推多!最近没上线,想我没有？『好友』狄克推多:没有。『好友』因卡希罗:……可是我都想你的[表情#大哭]。『好友』狄克推多:抽什么疯。『好友』狄克推多:别吵我在打副本,出来再聊。因卡希罗不好再继续骚扰对方了,不过好在他早就制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任务目标,不至于无事可做。于他而言,找推多只是每次上游戏的日常而已,哪怕见不到人只是隔着网络侃侃他也会觉得非常开心。因卡希罗动力满满地去生活城学缝纫了,他的生活技能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早以前就满级的那个"采集术",他想再学个缝纫去做法职的装备。DL中掉落的装备和玩家自己制造的装备有不同之处,游戏掉落的所有装备属性都是固定的,玩家们选择时只能相对地选择哪个更适合自己。但玩家自己的装备灵活度却非常大,制作者可以自行决定装备的属性,也就是所谓的均码装与量身打造。虽然玩家的作品受到图纸限制,无法做出超越等级和游戏进度的神级装备,并且质量通常参差不齐,但学得好的玩家也能做出相当不错的精良装备。因此生活玩家实际上一直都是块香馍馍——想学成大师毕竟太难,能有一个凑合就不错了。因卡希罗下定决心要学成缝纫,他打算最近一段时间都干这个了,争取尽早一鼓作气冲到顶。于是公会活动他不去了,周末竞技赛也不打了,副本也不下了,徒弟基友也不要了,一心死守方寸地跟针线死磕到底。四海为家来找他,简直快被吓坏了:"卧槽你这是在干啥?""学缝纫啊,学好缝纫做装备。"因卡希罗理所当然地说。四海为家沉默了半晌:"剑士的装备不应该去学煅造吗?缝纫是给法系职业做装备的。""我知道啊。"因卡希罗奇怪地看着他,"我做召唤装。"四海为家噎了一下,犹犹豫豫道:"不是你徒弟让你来的吧?""没有,我自己决定的。"因卡希罗回答,"既然来了那就帮我去西山之丘挖几块山魂之晶吧。""商店有卖为什么要我去跑腿!西山之丘很远的好吗!你不是钱多花不完吗!""呃……"因卡希罗迟疑了会儿,决定如实相告,"最近一段时间我大概会变得很穷。"神奇脑洞之逗逼攻与暴娇受的日常四(玻璃窗)狄亚奇:看什么看!因卡希罗:看你好看。狄亚奇:好看你奶奶个腿,在外面你就是这么勾搭人的?因卡希罗:没有。他们没你好看。狄亚奇:(#)滚回去跪方便面!
【SEC.四十三】
狄克推多从副本出来,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了。梦魇的任务被打断,等他回游戏早就过了三天期限,第一条路失败的狄克推多只好重新开始第二个备用方案。可惜这个副本他没有任何收获。出副本的狄克推多自然把几小时前告诉因卡希罗"忙完再聊"的话忘了个干净,也没有谁找他,狄克推多就牵着独角兽的鬃毛、腿上挂着长成幼犬大小的猎户座向最近的村子走去。前方有一片不小的暗噬树林,独角兽目前的等级还飞不过去。绕路太远,狄克推多决定还是直接穿过去。谨小慎微的狄克推多一直走到树林中部都没有任何问题,直到一条提示忽然跳出来——『天启:陌生人愿风裁尘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同意/拒绝』与此同时,在狄克推多阅读提示而分心的一刹那,他听见了物体穿梭摩擦草木的声音!狄克推多立刻察觉不对,但他刚一抬头,冰冷的异物瞬间缠上他的脚踝,猛地一下就把召唤师倒拽上了半空!猎户座发出一声凄惨的呜嚎声,在重力作用下径直从狄克推多的小腿滑到他的胸口上,遇见危险而弹出的尖爪差点没把主人的衣服给划破。狄克推多努力抬起视线,发现缠住他的是几根紫中泛黑一看就带有剧毒的藤蔓。在他脚的上空,那些藤蔓的主根像蛇一样交缠盘踞着,已经遮蔽了整个天空。自己头上已经挂上了虚弱和中毒状态,狄克推多费力地一躬腰,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这时,又一条消息提示弹出来。『天启:您收到来自陌生人愿风裁尘的组队请求,是否同意?同意/拒绝』狄克推多简直要骂人了,因为在提示框挡住视线的短暂几秒钟内,那些藤蔓又顺势缠上了他抓着脚踝的右手。狄克推多匆匆点击了确定,然后用左手从背包里摸出一瓶不知道怎么被因卡希罗混进去的光明圣水。他咬开瓶塞就把里面的圣水倒在了脚踝附近的藤蔓上,藤蔓的黑暗属性被驱逐,发出腐蚀的"滋滋"响声,没几秒便被融断。狄克推多挣开束缚的同时从半空坠落,独角兽在下面跑来跑去企图接住他……但是怎么看都没有希望。"赫拉伊斯盾!"一头巨兽忽然从丛林中猛扑而出,它越过独角兽直接接住了从上面掉下来的召唤师,同时一面金色圆罩在它上方展开,稳稳挡住了伺机扑出来的裂嘴肉食花。"多多,寒冰破!"浅蓝皮毛的巨兽轻巧落地,回首一口吹息,冰霜荆棘一路势如破竹蔓延至整株食肉藤。庞然大物维持着最后的姿态被冻入冰层中,变成了一栋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型冰雕。狄克推多从巨兽背上翻身跃到地面,那头巨兽便轻轻一跃回到了主人身后,温顺蹲下。离狄克推多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魔族召唤师,全身闪亮的装备无一不证明着他的实力高深。那个召唤师看着狄克推多,迟疑了几秒,终于露出了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好久不见,推多前辈,你没事吧?"召唤师的同伴陆陆续续从灌木里钻出来,里面正有之前在三头鸟副本见过的女剑士杉上杉河和她的几个同伴。狄克推多默默抬眼看了一眼召唤师头顶飘浮的"队友"图标,突然笑了一下。"记得,"狄克推多说,"你就是那个帮敌人套盾的小召唤师吧。我记得你。"衫上衫河:"会长帮敌人套盾?"骑士:"真的吗?这么低级的错误不可能吧?"愿风裁尘一脸尴尬,他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的事狄克推多竟然还记得清楚:"前辈,能不提黑历史吗?"祭司:"竟然是真的吗!"顿时所有人看愿风裁尘的眼光都变了,愿风裁尘:"……"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一定是故意的。但是他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对方的,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说起黑历史,那是愿风裁尘第一次遇见狄克推多的时候。那时召唤师们还处于找不到出路的黑暗时期,技能属性什么都是一锅乱炖,而狄克推多和他的绑定法师已经倚仗强悍的输出抢夺各个排行榜第一。竞技场的打法一直是从低往高爬,当愿风裁尘和他的队友一上场发现自己的对手是谁时,他一个手抖就把盾套给了对面的狄克推多。然后……没有然后了,他永远都忘不了那时狄克推多和奥菲莉娅看向他的目光。"不要紧,谁都有年轻的时候。"狄克推多继续说,"不过还是谢谢你那时候的盾,你搭档挺凶的。"愿风裁尘:"……"看来得罪得还挺狠。他那个搭档是厉害不错,但也只限于小号中。在他把盾套给狄克推多后,对面两个变态就一人一个单攻把他们扫下了场,前后不过二十秒。这种称赞不过是打扮漂亮的嘲讽——所以他到底哪里得罪对方了？『天启:陌生人愿风裁尘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同意/拒绝』提示再次跳出来,狄克推多看了一眼,这次选择了同意。愿风裁尘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他对狄克推多问道:"推多前辈,您现在要去哪儿?我送你。""不用了。"狄克推多径直拒绝,牵着独角兽就打算走。愿风裁尘喊住他:"请等一等!"狄克推多皱起眉回头看向他,愿风裁尘向前靠近了一步,沉稳道:"推多前辈,前几天我的朋友在三头鸟那里遇见了你,他们说你把打到的材料都让给了他们,今天我替他们谢谢你。"狄克推多:"有话直说,拐弯抹角你不累我累。"愿风裁尘噎了一下,有些懊恼地想起来什么,重新端起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那个,前辈你是在做转生任务对不对?我看你这几天都没上线,就擅作主张帮你把任务做好了,你要是还走这条线我马上就把任务分享给你。"狄克推多倒是诧异了,没想到天上居然会掉馅饼下来:"你做了哪个任务?""帮梦魇拿回信物那个,我已经从梦魇那里拿到下一条线索了,它说贪婪君王的眼睛现在在亡灵湖的蛇怪那里。"愿风裁尘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既然对方问，那这事就十拿九稳了。果然狄克推多没再犹豫什么就同意了他的提议:"那好,把任务分享给我。"『天启:您的好友愿风裁尘向您分享转生任务寻找贪婪君王的真理之眼,是否同意?同意/拒绝』狄克推多点了同意,任务栏上灰掉的任务进度立刻更新,显示出当前最新状态。狄克推多满意地看了看任务信息,翻身骑上独角兽,朝下面的召唤师说道:"谢了,欠你一个人情。""我和你一起去吧。"愿风裁尘说,停顿了一下,"您当年帮了我不少,可惜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来回报您。而且小号做那个任务不太方便,满级号会快很多。"狄克推多不假思索便同意了。他又不是傻子,免费的劳工不用白不用。于是愿风裁尘也压抑着高兴爬上蓝色巨兽的背,对衫上衫河几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最近我可能都不会回公会了,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听从副会长的指令。"几人一脸我懂的表情点点头:"会长走好。""会长加油。""会长祝幸福。"愿风裁尘面无表情:"我会通知副会长扣掉你们这个月的奖金,不用担心。"卧槽扣奖金!几人立即把"祝幸福"的骑士摁在地上揍了一顿,然后扑上去抱死蓝色巨兽的大腿纷纷哭着表示:"会长我们错了求放过!"等愿风裁尘把事情处理好,狄克推多早就骑着独角兽跑没影了。不过还好两人仍在组队状态,愿风裁尘打开附近地图一看,代表队友的绿点已经到达了树林边缘。"多多。"他拍拍身下的蓝色巨兽,对方顺势蹭了蹭他的手掌,长腿一迈向丛林深处飞奔而去。亡灵湖在很远的嫉妒君王领土上,作为鸟不拉屎的蛇怪占领地,很少有人会去那么个荒凉处。至少愿风裁尘从没去过,而狄克推多已经记不清那里的具体坐标。两人只好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一路上通过城邦之间的传送阵,终于传送到了边境。这时,因卡希罗再次敲响了狄克推多的聊天窗口。『好友』因卡希罗:推多!我给你拍包裹了,快打开看,有惊喜!『天启:您收到来自好友因卡希罗的包裹,已放入背包中,请注意查收。』愿风裁尘见狄克推多忽然停下来,不解地回头看着他:"怎么了?""朋友给我寄了东西。"狄克推多说,然后把东西从背包里取出来,打开一看,是件衣服。拍了鉴定术,结果显示是一件磨损度为零的六十级召唤套装,还是一件最新出的盾召流套装。『好友』因卡希罗:看了没有?怎么样？『好友』因卡希罗:我看了你属性面板发现你防御值加得很高,所以猜你应该是换成盾防流,就帮你看了这件套装。穿到七十级应该没问题。狄克推多从看见套装的鲜艳颜色开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他把这件衣服拎出来抖开时,预感便成了真。愿风裁尘和他一起盯着衣服看了半晌,然后问他:"你朋友是女性?""……"狄克推多,"对,是个特别蠢的女、孩、子!"衣服的资料上还写着已绑定小桥流沙,因卡希罗你是来逗人玩儿的吧!『好友』狄克推多:拿着你的衣服给我滚!『好友』因卡希罗:等、等等!怎么了推多?『好友』狄克推多:黑名单见不谢!因卡希罗被扔回来的包裹砸懵了,直到打开包裹检查,他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奶四海说得对,徒弟什么果然靠不住!他本来是想徒弟最近有空也正好是个盾流召唤师,就顺便叫她给拿一件六十级盾流召唤的新装备,但没想到对方给他拿了一件"新穿不久的装备"……因卡希罗简直要跪哭了。徒弟你一个满级大号为什么要去穿区区六十级的套装,吃饱了撑么……『好友』因卡希罗:等等推多!不要拉黑我可以解释的!『好友』因卡希罗:真的我不知道!我去重新弄一套你不要拉黑我!［表情#大哭]『天启:糟糕啦,您曾经的好友狄克推多已将您加入黑名单!』因卡希罗:"……"徒弟,老师想和你谈谈人生可以吗。"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寄给你?"愿风裁尘奇怪的问。"寄错了。"狄克推多冷哼一声,不耐烦道,"问那么多没用的想去抢银行吗?再不走天就黑了。"说完狄克推多就催促着独角兽加快速度走到了前面,愿风裁尘若有所思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公会』愿风裁尘(会长):暴力流的召唤师谁有六十级未绑定的装备?『公会』天天爱笑(精英):会长你决定要转暴力流了吗!『公会』死了也要抱树(精英):不行啊会长,你转暴力流会被隔壁服那个神豪吊打的!为了我们亚二服和召唤师的尊严你老人家一定要坚持住啊!『公会』最毒美人笑(元老):都是满级号谁还有六十级的套装。『公会』衫上衫河(元老):笑而不语,会长我没有哦。『公会』松塔漫流(精英):是给会嫂的么?会长你回答我就给你!『公会』向死而生(副会长):会嫂?愿风裁尘你有喜欢的人了?『公会』春天的太阳花:噢噢噢会嫂!全程围观表示会嫂美如画,会长我挺你加油哟!『公会』愿风裁尘(会长):闭嘴,没有会嫂。一句话你们有没有。『公会』松塔漫流(精英):有会嫂就有。『公会』春天的太阳花:有会嫂就有+1『公会』愿风裁尘(会长):你们两个这个月奖金不用领了。愿风裁尘皱紧眉关闭了公会的聊天窗口,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人居然一到关键时刻这么不靠谱。正在他思考要另外从哪儿才能最快帮狄克推多弄到一套新装备时,副会长向死而生敲响了他的私聊窗口。『好友』向死而生:你有喜欢的人了?『好友』愿风裁尘:没有。『好友』向死而生:你不需要六十级暴力流套装。『好友』向死而生: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好友』愿风裁尘:推多前辈,我找到他了。然后对方没了动静,愿风裁尘再次皱起眉,他感觉似乎向死而生的态度不是很对劲。但没多会儿便又收到对方拍来的包裹,里面正是一套崭新的套装。『好友』向死而生:我只欠他这么多,现在还给他。以后两不相欠。『好友』愿风裁尘:什么意思?『好友』向死而生:你喜欢他,但我不喜欢。就是这个意思。"聊完没有!"狄克推多的声音冷不丁在耳旁炸开,把愿风裁尘吓得一个手抖。还没来得及问搭档为什么的愿风裁尘迅速关闭了聊天窗口,紧张地转头看向身边:"怎么了?""到了。"狄克推多面无表情对他说,"你可以继续聊,我就是看看你。"愿风裁尘下意识捏了一下被头发挡住的微红耳垂,一本正经地表示:"不用了,已经说完了。抱歉……这个是给你的。"他把向死而生拍给他的套装拿出来,递给对方。"这一带地图我不熟……你身上的装备已经不合适了,先换这个吧。"狄克推多没有推辞便接受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这身装备有多烂,这还是很久以前丢在背包角落里忘记卖出去的过时装,是当时在亚一服为数不多没有被爆出去的东西。他是宁愿将就也不喜欢主动向别人索要什么的人,但并不会因而去拒绝他们的好意。套装穿过后自动绑定大小和性别,换了新装备的狄克推多顿时又翻了一翻属性。愿风裁尘没有查看对方漂亮的属性值,但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干巴巴地说道:"还不错,换了新装备好多了。嗯,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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