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蒙克斯拥抱着他,哭了起来,男孩没被这眼泪困扰,海格力斯是允许这样的眼泪的,有礼物可给别人真好,而且他也没撒谎,他的确很爱他,因为他像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他,如果他像菲尼克斯请求阿基里斯那样求他,他会满足他的心愿,带着希腊人战斗,选择必死的命运,不再回到亲爱的故土,他会很高兴这么做的,也许他不是因为菲尼克斯,而是为了永恒的名声。
大奥林诺斯城被菲利普国王击败了,先是被他的黄金,然后是他的士兵
奥林诺斯人对他日益增加的权利侧目而视,多年来他们接纳了两个他的要求王位的私生兄长。在他和雅典人之间耍着两面派,最后跟雅典结盟了。
他先是让支持他那一派的人富有起来,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在南方的优卑亚,他煽动着对雅典人的敌意,同时跟奥林诺斯交换着使节,在和约上长期讨价还价,乘这个时间蚕食着战略要地。
他成功了,他给他们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们投降,就能得到安全保证离开,毫无疑问他们的雅典盟友会照看他们
虽然有亲菲利普党派的努力,投票结果还是拒绝,他们让他在战场上付出昂贵的代价,在他的军队输掉两场战役后才进了城门。
“现在,”他想,“是警告其他想惹麻烦的人的时候了,让奥林诺斯作个榜样吧。”他想篡位的私生兄弟死在了军团的长矛下,捆成一串的奴隶被奴隶贩子牵着买到全希腊,有些作为礼物送给有用的朋友。各城邦义愤填膺地看着他的暴行,很久以前色雷斯人和宽颧骨的斯基泰人做过的事再次上演,一个希腊城市化为灰烬,希腊少女在奴隶市场上公开出售,德谟斯提尼号召所有人联合起来对付他的野蛮行径。
马其顿的男孩们看到绝望的队列经过,孩子们裹在母亲满是尘土的外衣里哭叫着,仿佛末日临头一般,这就是战败的结果,永远不要失败。
奥林匹斯山脚下是海滨小城第安,宙斯神圣的脚凳。在圣月到来的时候,菲利普在这了举行阿格劳斯国王都不做到的豪华的胜利献祭。高贵的客人从希腊北部赶来,吹笛手,行吟诗人和演员们为了争取作为奖品的金冠,紫袍和大堆的白银蜂拥而至。
将上演欧里庇得斯的酒神的伴侣,欧里庇得斯的首演就是在这里的剧场举行的。柯林斯最好的画家在布景上画出忒败的高山和王宫。每天都能听到悲剧作家在住所排练,练习着从神的嗓音到女人的高音的全部腔调。学校教师们也放了假,小阿基里斯和他的菲尼克斯(这诨名马上就叫开了)也在奥林匹斯山脚下参加节庆,菲尼克斯他的阿基里斯看自己的伊利亚特,避开泰门的眼,他们从不惹麻烦,沉浸在私密的游戏里。
在年度节庆上,国王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亚力山大也在场,但是在饮酒时间开始前离开了。他穿着新的蓝色镶金丝衬衫,浓密蓬松的金发像波浪般卷曲,他坐在父亲的长凳的末端,面前放着自己的银杯子。大厅里灯火辉煌,为了荣耀国王和他的客人,领主和宗亲们的儿子们都从国王那儿得到礼物。
在场的有一些亲马其顿的雅典人,他发现他父亲在他们面前很注意自己的口音,雅典人也许帮过他的敌人,也许收了他们的祖先在马拉松击退的波斯人的贿赂,但是他们始终代表着希腊的最伟大的东西。
国王朝大厅里喊着,叫着一个看上去很忧郁的客人,那是塞特莱斯,雅典著名的喜剧演员,他做着讨人喜欢的表示畏惧的姿势,说在已经得到表演的报酬后,他有个不敢提出的请求。“说出来,”国王伸出手喊道,结果他的请求是两个奴隶女孩的自由,两个奥林诺斯朋友的女儿,他想拯救她们并给她们出嫁妆。国王为这目的如此慷慨的请求高兴地大声赞美,一阵掌声响起,善意使房间里的气氛温暖起来,路过奴隶市场的客人们发觉胃口好了起来。
花环送进来了,还有巨大的调酒器,冷冰冰的奥林匹娅斯没在那儿,菲利普转向儿子,把他汗湿的金发向额后撩去,在他温暖的前额上吻了一下,让他去睡觉。他滑下长凳,对门口的警卫说晚安,他是他的一个朋友,然后去母亲的房间告诉她发生的事。
在推开房门前他发现事情不对。
房间里一片混乱,使女们像受惊的母鸡般聚作一堆,他母亲身上还穿着祭祀用的袍子,来回走着,梳妆台被推倒了,一个使女跪着捡着地上打翻的瓶瓶罐罐,门打开的时候她把一个罐子扔到地上,撒了一地的脂粉。奥林匹娅斯在屋里转着圈,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出去,都出去。”她喊着,“懒虫,没用的蠢货,出去,让我和我儿子呆在一起。”
他走进来,大厅里的炎热和掺了水的酒在他脸上生出的红晕褪去了,他的胃绞痛着,使女们离开的时候,他沉默向前,她躺在床上,捶打着枕头,他走过去跪在她身旁,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时他的手一阵冰凉,他没问她出什么事了。
奥林匹娅斯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着,抓着他的肩膀,呼唤所有的天神看着她的苦难并为她复仇,她紧拥着他,所以他们一起前后晃动着,“上天不许,”她喊着,他应该记住她在这些卑鄙的男人身上受了什么苦。对他纯真的年纪这是很不适合的,她开始总是这么说,他挪开脸好喘口气,“不是小伙子,”他想,“这次一定是个姑娘。”
有句马其顿谚语,国王们是打一场仗就换个妻子。最近的战役结束后这倒是成了事实。这是维持亲戚关系,缔结盟约的好办法。男孩知道这些事,他想起他父亲容光焕发的样子。“一个色雷斯人,”他母亲喊着,“一个肮脏的,涂蓝面孔的色雷斯人。”
在第安的什么地方,这姑娘被藏了起来,很多人看到了她。
“对不起,”母亲,他沉重地说,“父亲娶了她么?”
“别叫那男人父亲,”她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睫毛纠缠在一起,眼皮发青,瞳孔扩大,她的长袍的一角从肩膀上滑落,浓密的红发散落在赤裸的胸脯上。他想起珀尔修斯修斯房间里的戈贡的头颅,又心怀恐惧赶走了这个念头,“你父亲,”她对他喊着,“扎格柔斯*请为我做证,只有你知道这个。”她的手指陷入他的肩膀,他因疼痛咬着牙。“那天会来的,会来的,你哪里像他呢,哦,他会明白这里有一个比他伟大的。”
*[酒神的别名,可能是从克里特神话中演变的,是俄尔甫斯信仰中的主神。在神话中他是宙斯化身为蛇,与冥后贝尔塞福涅所生,作为宙斯的继承人。提坦神出于嫉妒把他撕碎,吞了下去。宙斯因此用雷霆把提坦们烧成灰烬,灰烬中生出了人类,因而人性半是提坦,半是天神.宙斯把他还在跳动的心脏寄托在人类妇女塞莫勒身上,让他重新出生,一说是地母德墨忒尔复活了他。]
她在自己的红发中翻滚着,边笑边哭,抽泣着,她的笑声越来越高,男孩第一次看见这个,恐惧地跪倒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吻她汗湿的脸,求她停下来,对他说话,他在这陪着她,他,亚历山大,她必须停下来否则他要发疯了。
最后她深深地叹息着,坐起来,把他搂在怀里,脸颊挨在他头上,他放松地合上眼靠在她怀里。“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这只是狂笑症,这是他带给我的。我应该羞愧,在所有人面前除了你。但是你知道我承担着怎样的秘密么?看,亲爱的,我知道你是谁,我没疯,虽然那自称你父亲的男人会很希望我疯了。
他张开眼睛坐了起来,“当我长大成人,我会给你伸张正义。”
“啊,他猜不出你到底是谁,但是我知道,我和天神知道。”
他什么也没问,已经发生的事就足够他受的了,那晚在呕吐后的空虚中他呆呆地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节日的喧哗声,想着她的话。
第二天赛会开始了,双马战车的骑手跳下车跟在后面奔跑着,再跳上去。菲尼克斯注意到孩子深陷的双眼,猜到了原因,很高兴他自己挺过来了。
他在午夜时分醒来,想着他的母亲,他起床穿上衣服,他梦见她呼唤他去海边,就像阿基里斯的女神母亲那样。他要去找她,问清楚昨夜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房间空荡荡,只有一个老太婆,喃喃自语,收拾着东西,人们遗忘了她的存在,她用发红的小眼睛看着他,说王后到赫卡特祭坛去了。
他溜到外面的夜色中,在酒鬼,士兵,妓女,扒手们中穿过,他需要找到她,不管她会不会发现,他知道去十字路口的路。
城门因为过节还开着,他看到远处的黑斗篷和火炬,这是没有月光的赫卡特之夜,她们看不到他跟在后面。她要自己面对困难,因为她没有一个足够大的儿子能帮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她让侍女们等着,一个人去了祭坛。他沿着树丛来到有着三张面孔的神像的祭坛前,她就在那儿,手里捧着什么哀叫着的东西,她把火把插进祭坛旁边熏黑的插孔里,全身穿着黑衣,她手里捧着的原来是条小黑狗,她掐着它的后颈,一刀刺进它的喉咙,小狗痛苦地扭动着哀叫着,在火光中看到它两眼翻白,现在她抓起它的后腿,让血流出来,小狗只能抽搐的时候她把它放在了祭坛上。跪在神像前,她用拳头砸着地面,他听到她愤怒的低语,开始像蛇的低声嘶叫,渐渐高起来活像那受伤的狗的哀号,她吐出一串听不懂的咒语,和能听的懂的诅咒,她的长发浸在血污里,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发梢沾血,双手发黑
一切结束后他溜到她的房间,藏在那里,她看上去恢复了常态,穿着黑斗篷,走在她的侍女中间,他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第二天挨匹克里特对菲尼克斯说,“你明天得把他交给我,我要带他去音乐会。”他本打算跟他的朋友,可以交谈的人一起去,但是孩子看上去很烦恼,像所有人一样,他听到了那些闲话。
这是场盛大的赛会,几乎没有哪个出色的艺术家没从希腊大陆,从亚洲的殖民地和西西里赶来。难以名状的美抓住了男孩,打破了他的沮丧让他陷入狂喜。就像被阿亚克斯的巨石砸晕的赫克托尔,被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唤醒,却发现阿波罗站在身边。
事情过后,他过着跟过去差不多的生活,他母亲经常用叹息或别有深意的目光提醒他,但是打击最坏的部分过去了。他身体强壮,正是复原能力很快的年龄,很快地痊愈了。在奥林匹斯山的山坡上,他跟菲尼克斯一起骑马穿越橡树林,先用马其顿语再用希腊语唱着荷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