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江悄声问白还歌:“队长,这个于总是不是怕死人啊?他的表情怎么是那——样儿的。”锦江形容不出来,对着白还歌做了个衰脸,眉头紧蹙,双眼发直,肩膀塌陷,还真有几分于南望刚才的样子。
白还歌没吭声,在宿舍里初见于南望时,这人说教祁蓝做瑜伽,两人滚在宿舍地板上又闹又笑,状态上佳,后来才听祁蓝说那天他脚踏生死门,对方车撞人追极其难缠,还几乎被绑匪侵犯,是命悬一线的时候被祁蓝救回来的。正常人经过这样的刺激没一两个星期都缓不过来,严重者的阴影可能会持续几年甚至更久,更严重的还需要介入心理治疗。这个于南望不过两个小时便能活蹦乱跳地搂着祁蓝在屋里打滚,晚上还想去看音乐会,心理之强悍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会害怕死人吗?只怕他亲手杀死的尸体曝光在眼前,只要没被警方捉住真凭实据,他都能微微一笑岿然不动。白还歌在心底赞一声,这简直是完美罪犯的心理防御机制。当然,这位于总有没有犯罪倾向不好说,但他绝不会是一个见了具尸体就表现失态的人。
他不应该失态,比起受生命威胁和侵犯威胁来说,即使是自己用过的司机死亡,惊吓度也绝不及前者的十分之一,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白还歌眼前突然浮现起那天祁蓝坐在宿舍门口台阶上打电话的样子:祁蓝支开两条长腿,手里握着手机贴在脸颊上,一边说,一边笑,目光极其温柔,笑得如坐春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如同沉浸于热恋之中。而祁蓝挂了电话,对白还歌解释那只是一个朋友。白还歌说穿了,祁蓝才承认那是于南望。
祁蓝自从去于南望别墅度假两天之后,两人走动越发频繁,电话,快递,约会……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刚才带着于南望出去时的姿势,十足十是对自己人的保护动作,祁蓝做那个动作的态度十分自然,毫无勉强之感,而于南望转身贴着祁蓝出去时的状态仿佛深受打击,全靠祁蓝支撑。
他根本不会吓成那个样子,他是在演戏!
白还歌下意识地捏紧了解剖刀,他突然明白了一点:于南望眼神中演绎的惊恐,脸上透出的忧郁,都是有针对性的。祁蓝一贯有英雄情结,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这是他奉行的人生准则。于南望明明是头巨兽,在祁蓝面前却化身人畜无害小白兔,专门演场戏给祁蓝看,自己和所有参与者都不慎做了于南望的群演。
于南望,他的目标就是祁蓝!
第47章
祁蓝当然不能让于南望到传唤室去,开了另一间小会议室安置于南望,进去先给于南望倒了杯热茶,于南望握着热茶,把眼睛罩在杯口熏那蒸汽,祁蓝道:“你是怎么了?”
于南望熏了一会儿才抬起脸来,眨动着湿润的眼睛低声道:“我以为他们只是恐吓我,没想到是真的。”
“跟上次的事件有关吗?”祁蓝立刻警觉起来,把手放到于南望肩上去。于南望摇摇头,小小声道:“不太清楚,但我之前收到过打印的恐吓信。秘书拆看之后跟我讲的,我找了个私人痕迹检验查了一下,一枚指纹也看不到。”
“信还留着吗?说什么?”祁蓝握着于南望肩膀的手指紧了一紧,于南望苦笑道:“已经丢了,无非说我挡人财路,一定恶有恶报。”
祁蓝蹙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金园酒店那件事之后……”于南望声音微不可闻,祁蓝果然火大,把茶杯从于南望手里抢下来喝了一声:“坐直了!”
于南望吓得一个激灵,如小学生般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双手规规矩矩搁在膝盖上,两眼直勾勾盯着祁蓝,又惊又怔,祁蓝气得躬身脸贴脸对着于南望嚷:“为什么不报警!”
于南望身子后倾,努力把自己和祁蓝鼻尖之间拉出十公分以上距离:“报、报、报警也没用啊……没头没尾的威胁恐吓,这我知道。”
“我是说——”祁蓝使劲儿咽下一口气,抓着于南望肩膀晃,“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要说这是上次那事儿之前,那地下车库的袭击可能就算报复。但那次你差点被人整死了,过后又被恐吓,竟然还不跟我说!你怎么想的啊你!”
“我说了你没答应。”于南望声如蚊呐,迎着祁蓝迫击炮般的目光,一贯挺拔的脖颈越来越软,连头都要缩到腔子里去,祁蓝怒道:“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就你去我那儿,我问你能不能来给我当安保总监,你说不行,我就没敢再提。”于南望一脸委屈,看着祁蓝的脸色说话。祁蓝一脸不可思议:“你是说——那时候你就已经接到恐吓信了,却硬是没当回事儿?!”
“我这不是多配了好几个保镖嘛。”于南望又往后缩了缩,“那时候刚认得你,你救我一次就是谢天谢地了,哪有资格让你贴身二十四小时保护,花钱请你你都不来我当然更没别的办法……了……”看着祁蓝逐渐发黑的脸色,赶紧闭嘴,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举到了胸前,掌心向外五指微屈,似乎想防着祁蓝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抽过来一巴掌,一双黑眼睛紧张地盯着祁蓝,活像打碎花盆的猫被当场捉拿,一脸尴尬讨饶。
祁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看着于南望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骂他,只好坐在桌边叹了口气,于南望觑着祁蓝脸色小小声问:“一寒真的不是意外吗,真的是被人给弄死的吗?”
祁蓝沉着脸点了一颗烟:“捞上来时候一件衣服都没有,除非出意外时在裸奔,要不是我认出他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对上人呢。就是不知道作案动机,到底是堵你没堵到把王一寒杀了,还是知道这是你最宠信的司机,专门杀他给你看。打电话时候我听着你动静就不对,想不到你早都收到恐吓信。要是这么说,弄死王一寒算是杀鸡儆猴?”
于南望道:“他们这么折腾,是要干嘛?”
祁蓝狠狠吸了一口烟:“地下车库袭击你的事儿算犯罪未遂,就算人跑了也查得到蛛丝马迹,你放心,这事儿没完,我会想法子,到底他们是想怎样,早晚能查个水落石出。”
于南望盯着祁蓝烟头上那一点小火星连连点头,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祁蓝只得去口袋里摸烟,却发现自己抽的是最后一颗,只好从嘴里拔出来给于南望,于南望接着抽了一口,烟雾入怀,整个人松弛了几分,脸上也有了一点笑意,扯扯祁蓝袖子道:“你会管我了吗?”
祁蓝无奈至极:“我哪里不管你了,你还想我怎么管你啊?”
“给我当安保总监啊。”于南望笑得无辜又无害,半开玩笑半认真,身子往前蹭蹭蹭,一直凑到祁蓝腿边,耸着鼻子对祁蓝笑,“你一个人在顶得过二十个保镖。那帮人都是凑数的,我知道真有事儿只有你能救我。”
“别扯淡了。”祁蓝把于南望凑到自己肋下的头推开半尺,于南望顿时失望得不行,腰身塌陷,顺势趴在祁蓝腿上,却听祁蓝道,“如果能确定是涉黑涉恶涉毒性质的组织犯罪,倒是可以沾沾边对你进行证人保护,但是要限制你个人行动,还不见得安排我去。当然我也能去,可是这边有事就要立即归队,顶多在你那里待上三五天已经是极致了。”
于南望随着祁蓝的介绍,表情一忽儿眉飞色舞,一忽儿垂头丧气,听到“三五天”时又如打足了气的皮球般直起身子,惊喜地扶着祁蓝小臂道:“那也行那也行!你来就行!”看祁蓝望着自己的目光略有惊诧,连忙又补了一句,“你来就是主心骨,周末我还要请几位业界大佬谈生意,不能出去就得在我的别墅请,你在我就踏实得多,不然这笔生意只能放弃了。”
祁蓝无奈地叹口气,伸手在于南望头顶揉了揉:“小命都快没了,还就只惦记着钱。”
“生意人嘛,生命不息赚钱不止,人死了钱没花完可以建立基金会流芳千古,人活着呢钱没了才是最大痛苦。”于南望翻身在祁蓝腿上伸了个懒腰,惬意无限,“祁队长能出山,那比展昭还让朕放心,从此高枕无忧矣。”
祁蓝抬了抬腿把于南望从身上扒拉下去:“行啦,你回家等我消息,我要开工了。”
“这么急?出去陪我喝杯咖啡再开工。”于南望不屈不挠继续往祁蓝腿上爬,一脸天真的谄媚。
“谁杀了王一寒,谁给你发了恐吓信,谁上次在金园袭击你,这些事儿都连起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喝咖啡,眼看着吃饭都来不及。”祁蓝轻轻把于南望踹回座位上,“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你的谈判,明天不就周末了么,我先过去,等正式派差事了我再申请。”
于南望见祁蓝说定了,也就不再纠缠,直起身子正色聊几句,祁蓝要他将有密切来往的人列张单子好排查,于南望拿了几张A4白纸洋洋洒洒写得铺天盖地,祁蓝看着直皱眉头。这名单涵盖面太广,其中有不少是有头有脸的商户,于南望俯身在祁蓝耳畔又报了几名官员的名字,祁蓝眉头拧得更紧,这么个困局,连撒网都不知何处撒起,更不要说重点捕捞。然而历来人命关天,人命案子再难也得想法上,上级政令是一层,自身责任感是一层,最关键是此事不查个彻底,于南望性命难免要一直处于危险之中,这已隐隐成为祁蓝最担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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