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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决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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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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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邈轻叹了一声,慢慢挽起官服宽大的袖子,在杨徽身边蹲下,便去解他上衣的衣带,杨徽身子几乎不能动,要将上衣揭开,是极为费事的。陈邈不得不将他身子扶着轻轻侧转,才艰难将褪至脖颈处,如此杨徽便几乎是靠在他臂弯中,陈邈心中便又是狠狠一揪。

鞭伤只有三道,却均甚粗大,自肩至腰斜拖了半壁背脊,伤口上凝着薄薄的血痂,边缘犹然溃烂渗血,陈邈轻轻吸了口冷气,望着这样的伤势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怀中取出伤药,愣了半晌不知该如何摆弄,也只得用浸湿了的手巾,沿着鞭痕小心揩去血污。脓血侵染之下溃烂与完好肌肤的边界是模糊,杨徽并不吭声,只是不时微微耸动肩头,他便忙住了手,期间那碍事的广袖又坠落下去数次,扫在伤口之上,让陈邈对自己的无能生出懊悔与烦躁,早知如此,就该让太医来了,又或者早知如此……也许自己量刑不该如此恣纵。

杨徽被他骤然搬动,又如此细心的看顾,倒是吃了一惊。他几乎遍身是伤,虽有医官每日看视,仍是不免伤口溃烂脓肿,又无人照料,连更换的衣裳亦只是陈旧的粗麻囚衣,陈邈素有洁癖,数日之前的公堂上,他还视自己如仇雠,恨不能食肉寝皮,今日却亲临这腌臜牢狱,纵然是为了让自己好得快些,擦洗上药之类低贱之事,又何须他亲力亲为。

但这般温情虽在梦中亦显得过于奢侈,他并未询问究竟,身旁那怀抱芬芳柔软,却又有些久违的陌生,让他骤然醒悟,自己其实从未如此依靠过陈邈,一向都是他的怀抱可堪依偎,于是便不知道这柔弱的肩头亦可担承重负。他不曾出声,因不知是否出声之后,便又回归于堂官与囚人的本质,只是紧紧咬牙,忍受着,亦享受着陈邈笨拙却小心翼翼地照料,甚至衣袖碰到伤处时的疼痛。新冢累累,故旧寥落,即便是如此的相对,亦显得无比珍贵而不可再得。

陈邈离杨徽如此之近,便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与牢狱中化不散的酸腐之气融合,令他胸中阵阵发闷。他迟疑地望着杨徽裤子上的血迹,亦需鼓一鼓勇气,才能伸手到他腰间,语气还有几分冷淡和不耐,但言辞却已背叛了本意,他紧紧皱眉道:“你忍一下。”

裤子褪下时微微的滞涩粘连之感,让陈邈仿佛听见了细微的血肉撕裂声,他如此动作几下,便撕扯得杨徽身后活活剥去一层皮肤般剧痛难当。这酷刑他每日身受两轮,真如沦入阿鼻,每日受刀穿寸磔之苦。他伤势虽然稍缓,但陈邈亦是初次操此贱役,两手颤抖不能自抑,纵然刻意想要轻柔些,却仍不免令杨徽疼痛失措。只是拼命咬牙忍耐,不去□□。

好容易待裤子全部褪下,露出的便是比背上惨烈得多的大片创伤,陈邈如此近地观看,双腿软得不能支撑,呼吸更是越发凌乱。杨徽更是浑身汗湿,还不及喘息停当,陈邈已是咚的一声跌坐在了他身畔。

杨徽虽不曾见,亦能想到自己身后的伤处时何等的狼藉不堪,看见陈邈苍白的脸色,这模样便有几分像是从前那个看见自己挨打慌乱惶恐的孩童一般,心中竟有些怜爱歉然,很想摸一摸他的头发,却终于没有动作,只是道:“委屈你了。我无事的,还是待医官来做吧。”他虽尽量让言语听起来平稳温存,粗重的呼吸却明白无误地告知,方才那一番折腾带给他的是怎样的折磨。

陈邈的呼吸倒是比杨徽还要粗重,他略闭目缓了缓,再度睁开眼来,却是咬牙不语,只管换了一条手巾,浸湿了去擦拭杨徽身后的血污。此番血肉模糊脓血流离,几无可下手之处,只能勉强粘去还在流血之处,杨徽整个身子绷得箭弦一般,陈邈强迫自己聚精会神,只觉眼前一片幽暗鲜血弥漫开来,充盈天地。他半眩晕着擦完,再将半瓶药都敷上,已是累得满额汗水。他迟疑看看杨徽脸色,犹豫道:“我给你擦擦身子,你……支持得住?”

药力钻入血肉之中,便又是一番新鲜的刺激,杨徽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几次疼得险些晕去,此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出身高门,自幼娇养,衣食行住无不精洁,受刑之后伤口溃烂,身上几回汗出又自己沤得干了,混着这牢重酸臭腐败的气味,连自己都觉得腌臜作恶仿佛不在人境。能够擦洗干净,更换一身洁净衣裳,真不啻是重新为人一般,不论前情后事恩怨图谋,陈邈如此着想,他心中便甚感激。

陈邈凝视着被他视为敌酋首恶的丞相,亦是自幼相伴的故人,只觉他的目光充满柔弱的依恋,这般近似稚子的形容,竟是第一次见到。他茫茫然回顾半生,想着从他们的稚子年华开始,是否有一条歧路,能够有一点点可能,让他们走出不同于时下的人生,阮籍车迹所穷处尚能痛哭而返,他们却是步步都似命定,步步都无法回头。

陈邈另换了那盆温水,先拧干净手巾,将杨徽面上擦洗一遍。他前面胸膛要擦洗,必然得翻身,陈邈扶着杨徽缓缓侧转半个身子,杨徽身上各处伤口其实皆未完全愈合,只是从俯卧转为转侧,便又不知有多少细小伤处重新迸裂,但他这些日来,也唯有此刻方得以自俯卧的姿势稍得移动,胸膛免予压迫,心头那一口重滞恶浊之气便终于得以一吐干净。他眉峰微微抽搐一下,继而展眉笑道:“有劳。”

兴许是面上汗渍污渍已经洗去,杨徽的容颜便似陡然放光,连眸子都澄亮起来。俊逸不止是五官,更是光彩,陈邈心下微微一颤,紧攥住手巾才抑制住想要摸一下他眉梢的欲望,心下竟莫名想到,若是此番杨徽能够生还,那时候春风染眉,不知陪在他身畔驰骋的人,是何人了。

陈邈收摄心神,扶着他手臂为他脱下中衣,杨徽为方便他动作,便将撤出的右手支额而卧,这光洁的胸膛,怡然的姿态,竟有些似玉雕的窈窕卧菩萨。陈邈与他同衾联床数载,在这般天壤的身份下坦露相见,不知怎的仍旧面上发热,他垂下眼睑不去看杨徽的脸,只专心为他擦洗。

然而回避了目光,他却落入另一个陷阱,身体如此真实,真实到只隔一层绵软的手巾,勉强捍卫着有情抚摸与无情的洗之间脆弱的防线。指尖缓慢滞涩地滑动,却又时刻有失措逾矩的危险。细细的水珠如朦胧的岚雾,蒙于肌肤之上,又以可见的速度快速散去,让那一小片肌肤光洁得刺目。

陈邈亲力亲为操劳了这些时候,已是累的微微气喘,白皙如玉的双颊亦有些泛红,那低垂的眉目,专注的神情,让他的面上多了几分含羞的温存,看起来仿佛随时要蹭入他的怀中一般,杨徽心中竟有些沉醉,纵然是在这不戴青天的黄泉地底,如此坦然的相对,如此微妙的相亲,亦是这一年来想象之外的奢侈。他的目光眷恋着不舍得离去,时光最是残忍,将他们的青春磨蚀得千疮百孔,却也至为温柔,历经了恍如隔世的沧桑,不过是这一低眉间,便将从前的种种相悦相守重新送回眼前。

刻意回避着小腹之下,让陈邈的手在杨徽胸膛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而这停留又暧昧成为流连。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陈邈绷着脸,从杨徽小腹直擦至双腿,这身体太熟悉了,熟悉到了不用目睹,不靠想念,仅凭本能就能勾起回忆的地步。

此处更为敏感的触摸,让杨徽的肌肤竟有些微微起栗。曾经夜夜相抱的身子,此刻就在身边,只需要一伸手便能触摸得到,杨徽克制着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他们都需要忍耐,用礼法与身份,维持这一道天堑的距离,方能继续如此相对,不至逼迫他逃离,退回到那个冰冷无情的执法官的躯壳之中。

陈邈好容易为杨徽擦洗完,换上了干净的中衣,那身衣裳被小宦们放在柜中,拿香球熏得雍雍穆穆一股微甜微辣的檀麝之气,这馥郁气息在牢狱之中显得十足荒谬,又诡秘地契合。陈邈累得一额头汗,举袖轻粘,疲惫道:“很疼吧?但我当初确是十分想沐浴,比死还想。”

杨徽心里痛了一下,道:“我当时,很对不起你。”当时廷尉向他请示,陈邈在狱中要求沐浴,问他是否准许,他是许可了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于钟鸣鼎食锦绣衣冠下作养长大的世家子沦落于这污秽卑贱的处境时,对于哪怕一身干净衣裳的渴望,一如此时的陈邈之于他。

尊严需要齐整洁净、需要从容不迫来支撑与成全,子路结缨而死,这也是他们一门相授的教养,但即便是这小小的渴望,也不得不卑微的提请,经过重重转述,要求将变成祈求,等待着上位者偶尔赏赐的慈悲,被摆布着,含垢忍耻,将溃烂的伤口与□□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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