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孩子被吸引过来,瞪着大眼睛看全身漆黑的毛驴,在牲口边上转来转去。有捣蛋的就捡了个土坷垃往毛驴身上扔,马上引来了大人一阵呵斥。毛驴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儿,吓的小孩儿们哇的一哄而散,不敢再围拢过来。
婆娘们都已经挑好了萝卜,鼓噪一阵,一把毛票付到了老石蛋的手上,老石蛋也大方的给每个人加了几个萝卜、红薯当添头。媳妇大婶们高高兴兴,纷纷叫着家里的人出来把东西拎回去,又让老石蛋改天把萝卜缨子送过来。
一场买忙活下来,萝卜红薯都下去了小半车。老石蛋赶着驴车,顺着巷子往前走,嘴里不停的吆喝着。
到了一家院子门口,老石蛋停下车,放大了声调:“萝卜!新下地的萝卜!”
随着吆喝,伴随着一阵狗叫,就听见有院子里的人叫:“是石蛋叔吗!”
“是哩!”
门响处,一个二十出头、相貌俊秀的小媳妇走了出来,一条板凳狗摇头摆尾地跟在后面。
一件青布小棉袄紧紧的裹在身上,勾出上身玲珑的曲线,越发衬出大棉裤包着的下半身的肥硕。
“石蛋叔,今天够早的。”女人道。
“文凤呀,你等着!”
老石蛋从筐里拎出一袋大个儿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薯递给文凤。
“文凤,这是你娘让我捎给你的。”
文凤嘴里问着村里的事,顺手把手里提着的一袋子粉条放到老石蛋的车上,让他捎回自己娘家。
“洪贵身体咋样儿了?”
“还不是老样儿?一天病病歪歪的,能把人愁死!”
两人闲谈的光景,周围的住家户纷纷出了院门,来看老石蛋的萝卜。
有生赶着车子,顺着城墙外两丈宽的黄土路向前直着走。
来来去去的人多了起来。挑着担子卖青菜的、抗着一大把笤帚的、拉着洋车的,都向着一个方向赶。
大约两袋烟工夫,有生的骡车转到了南城口。
一股嘈杂的热浪呼的扑上来。
南门外是一片宽阔的平地,一大堆人自然的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大卖场。卖东西的各占一摊,卖命吆喝;买东西的,纯粹闲逛的更是不少,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或停下观看,或张嘴问价,闹闹哄哄的,分外热闹。
卖场左边是一座戏园.,门口站着一大堆闲人,张着脖子傻愣愣的东扭西看。戏院还没开张,不少人聚在门前扯着闲话。
卖场的另一边正对着的是两大片瓦房,青墟墟的屋顶一眼望不到边。中间一条丈五宽的长街,街口正对着常年不闭的南门。
一条黄土路被无数人踩踏,黑黝黝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路面平滑坚硬,比青石板路也不逞多让。
在人群中擦擦挤挤,被人埋怨了好一阵,有生的骡车才过了街口,进了热闹的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