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么。”叔叔答，“爱儿……”
“我想说的只有这些，我挂了，您路上小心。”
然后，不待叔叔回答，便径直挂了电话。
叔叔和婶婶的确没一会儿就到了，母亲却是好几个小时之后才醒过来。祈诺过来探望得很频繁，叔叔始终不给他好脸色看，祈诺只好检查确认母亲没事之后赶紧走开。然后没一会儿就绕了回来。
婶婶看着祈诺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看着看着的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叔叔皱眉。
“没，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怕你啊，想当年他可是敢直接找玥萦要人的呢。”
“如果他现在还有当年的勇气的话。”
至于母亲跟叔叔之间的谈话，叔叔还是那句老话，“等你母亲醒了，你直接问她吧。”
“所以，就是不愿意说的意思喽。”我忍不住顶撞了他，叔叔的脸色有些不悦，却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你们总是这样，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叔叔转身准备回里面的时候我喃喃出声，“呐，叔叔，您能明白吗，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的事，却还得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感受吗。”
“爱儿……”
叔叔伸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我的头顶，被我微微侧身躲开了，“抱歉，我出去一下。”说着跑了出去。
我知道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母亲在我不在的时候突然间就这样晕倒了，让我真的害怕了。跑出病房却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又不敢走太远，兜兜转转的竟到了祈诺办公室门口。祈诺正在翻阅着什么，眉头皱得死紧，然后又拿起一本应该是病历的册子看，眉头继续紧锁。
丝毫没有发觉我正站在窗外。
翻了会文本资料祈诺又开始转战电脑，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时间，猛地站了起来准备朝外面走。
“别去了，醒了的话婶婶会叫你这个主治医生的。”我说，推开门走了进去。朝桌上瞥了一眼，果然是在研究母亲的病历。
“爱儿。”
“我可以看看这个么？”我拿起母亲的病历问，祈诺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但其实我还是看不太懂的，里面很多专业的术语看得我眼花缭乱。倒是终于知道了母亲之前究竟接受过多少手术。
第一次知道母亲的病的时候我已经十一岁了。以前只知道母亲在吃药，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药。直到十一岁那年的暑假，我坐在地毯上看电视，母亲突然说想要去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也不管当时天气有多么炎热就直接提了水壶出去了。我等了好久都能没见母亲回来，出去看时却发现母亲就倒在门口，怎么也叫不醒。
那次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情绪激烈不能承受烈日的炙烤的。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莫名的突然开始颤抖。
就像现在一样。
“爱儿？你怎么了？”
“没，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要放松要放松没事的没事的，重复了十几遍后终于渐渐的止住。
“你这是……？”
“真没事，一紧张了就会这样。”
祈诺先是皱着眉像是在思考我为什么会紧张，相通后下意识的转移话题，“我给你倒杯水吧。”
“谢谢。”放下母亲的病历，大致扫了一下，都是跟心脏科有关的资料。祈诺也不避讳我，同样的我也看不懂。但祈诺有在很认真的研究母亲的病情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是真的在担心她呢……”
祈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可明明她对你不好的吧，为什么还是这么关心她呢？”我看着他，问得认真。
我是真的想要知道，脾气明明非常差的母亲，为什么身边还是围绕着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呢。
“自然是因为她值得。”祈诺被我问得一怔，随后笑了，很温和的笑了，“你该明白的，我们这帮人，对她好，关心她，爱护她，都仅仅是因为她是她而已。”
“我不明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轻声说，“我一点都不明白。”
祈诺的笑容变得困惑起来。
“想也知道的吧，从小到大，母亲的事我几乎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她根本什么都不会跟我讲，我怎么可能明白呢。你可以想象吗，二十四年了，我甚至从未听我母亲提过关于父亲的一个字……”
“……爱儿……”
“抱歉，失礼了。”逼回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捧着祈诺倒给我的水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便告辞。
“爱儿。”祈诺叫住我，“事实上我一直觉得你母亲是个很任性很过分的人，可事实上我更清楚，她是有她自己做事理由的。”
“……”
“祈医生！”突然护士小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七号房的郑太太醒了。”
我跟祈诺对视一眼，赶紧朝母亲的病房跑去。走到病房门口，我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祈诺回头看了我一眼，给我一个担忧的眼神，然后便大步走过去给母亲做身体检查了。
母亲皱着眉头任祈诺摆弄，眼神在病房里转来转去，目光游离。
我推开门走进去。
母亲很快便看到了我。
却完全没有反应。
目光只停留了一下下，便转开了。检查结束，祈诺很官方的说了些诊断的结束语。按常例叮嘱几句便离开了。临走前祈诺突然回转身来望着母亲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么？”母亲问，声音很轻。
祈诺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我，“我只是在想，你的性子或者真的该改改了。”
母亲的眉头蹙起。婶婶一脸恼怒，“祈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祈诺却什么都没解释就离开了。
至始至终，母亲都一言不发。蹙着眉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叔叔婶婶说，“你们今天是就在这儿睡下还是回去，要回去的话差不多就走吧，不早了。”
意外的是婶婶竟然真的一点异议都没有的走了。“好好看着她。”临走前，婶婶悄悄对我说。除了点头答应之外，我没有别的回应她的方式。
婶婶一走，母亲就打发我去睡觉。虽然比平常的入睡时间早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我还是应了。其实我是真的累了，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在沙发上静静躺了一会儿，母亲的床头灯还没关前，就已经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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