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今晚来了这里之后所看到的事,以及从你嘴里听到的事,都万万不能泄露出去。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死人的嘴巴更紧的呢?那侍郎淡淡笑了开来,虽然刚做了这样残忍的事,但他的脸色却依旧恬静,仿佛像是刚刚睡醒的孩子。
一轮弦月静静的挂在夜空,清冷的月光在满挂着碧萝青藤的假山石上划过一道道惨白的线条,最后照亮了邓升那死不瞑目的眼眸。他那乌黑幽亮的眼瞳已是扩散放大,凝固在里头的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庞,却依旧唇红齿白,栩栩如生。
07.一宵春醉
春末夏初,澹月阁。
五月二十五是晏南山十九岁的生日,因着并不是什么大生日,又金昭体元殿季莲生的丧事刚过去没多久,是以他也没准备要大张旗鼓的操办,只邀了宗赫过澹月阁来小聚。
谁料皇帝居然也知道了他的生日,赏了一桌酒席,又特地快马加急从晏南山老家采买了两坛闽州霹雳春送来,倒勾得傅川与宗赫都兴头起来,便又发了拜贴邀了其他几位侍郎同来澹月阁热闹一晚。除了天章阁的谢仲麟又出阁办差去了,不在宫里,其他侍郎谁不爱凑趣儿,一时倒也来得齐全。
五月的天气说起来不凉不热,正是芳草未歇,夏犹清和的好时光。晏南山平日虽沉稳,毕竟也年纪轻轻,亦好清雅,此番请酒竟是别出心裁,将筵席摆到了后院的碧游台上。
月色澹华,繁星点点,近在咫尺的莫愁湖烟波浩淼,一阵阵的递送着蕴含清新水气的煦暖轻风。园子里又是花开正盛,那些鸢尾、牡丹、月季争娇竞艳,在缀满星星的美丽夜空下,只将那暗香轻送。在席的侍郎们观此美景,无不心旷神怡,大赞晏南山匠心独具款待有趣。
晏南山是寿星公,今夜着实是被灌了好多酒,宗赫因晋了尚令郎,此刻在众位侍郎中品阶已是最高,亦少不了轮番应酬。褚云重赏的那两坛霹雳春酒如其名,入口虽绵,滑过咽喉便已是火辣辣的,待得几杯下肚,更是口中醇香腹中烈焰。
宗赫不胜酒力,酒过三巡,一张玉面已是尽染胭脂,忍不住斜着身子搭住晏南山的肩,低语道:“南山,原来你家乡的酒竟是这样烈!早知道就不这么折腾了,就我们几个小酌几杯也就罢了,再这么被他们灌下去,只怕要当众丢脸出丑。”
晏南山见他喝得一张俊俏的小脸蛋儿红若云霞,原本清朗如星的眼睛也似水波潋滟,竟是一副从未见过的可爱模样,心中有似轻涛拍岸,一时也乱了几分呼吸。忙忙地扶他坐好,低语笑应道:
“今日我是寿星,你可不许逃席,若是有了酒,我便陪你园子里走走。”
韩锦耳朵尖,听到这话忙叫唤起来:“这可瞧出亲疏来了,怎地宗尚令有了酒,寿星公便要这般热情的带他逛园子去。我们几个可也都喝得不少,怎不见你来承顾?可见是偏了心的,赶快罚酒!”
坐在筵席另一边的伊藤秀贤亦笑道:“如意,子烈,给我按住他们两人再灌三杯,可不许他们逃席!”
坐在晏南山和宗赫身边的蔺如意和耿骜不等他吩咐,早就一边一个拽住了,毫不客气的专挑大个儿的金寿字双耳圆杯给南山和宗赫灌酒。笑闹声中,又有人提议:“光喝酒有什么趣儿,不如斗双陆棋……”
“斗棋闷得慌,不如打摊!”
傅川见晏南山和宗赫都已醉意朦胧,怕他们都醉了不好收场,便嘱咐侍从们好好侍侯着,自己却悄悄的捉个空儿溜下了酒席。正预备去取些醒酒石来,半路上却被拖进了花园中。
“你……”看清是叶琛,傅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才要恼,却被捂住了嘴巴。
叶琛前些日子刚被封为七品侍卫,指派到宗赫身边当差,这日倒正好被他逮着机会跟进这澹月阁。多日未见,相思正苦,这份禁忌之恋,于他而言正如鸩酒,明知有毒,只是忍不住要喝。
满院绿荫正好遮住了他们的身影,暖暖的风吹不停歇,含着郁郁青青的水气,轻轻绵绵的拂在彼此的眼角眉稍,更有花香浮动,薰人欲醉。
“这些日子为何一直躲着我?不是说好不恼我了吗?还是我哪里又惹你生了气?”叶琛见四下无人,更是大着胆子将傅川压在一方假山石上,炽热的眼神如火如荼。
傅川忙拨开他不甚规矩的爪子,小声道:“侍郎们都在,人多眼杂的,你可别胡来!”
说罢,又小脸微微一红,轻垂了眸,抿着红润润的唇,低低的道:“谁耐烦搭理你呢,总没个正经。”
叶琛见他俏生生的小模样儿在这月色下似带了生命的玉石般诱人灵动,更是爱得恨不能捧在掌心含在嘴里才好,又见他并不生气,心下自也一阵轻快,便笑着捉弄他道:“小傅儿你是不是也喝高了,怎么脸蛋这么红艳艳的,小嘴儿又这么香,真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
“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可再不理你!你自个儿顽去,我还要去取醒酒石。”面对这么赤-裸裸的挑逗,傅川又是慌乱,又是羞恼,又怕有人路过瞧见,正要撇下叶琛转身便跑,却又被抓住了衣袖。
“跑什么,这可是在你自己澹月阁里,还怕什么不成。”说罢,叶琛又笑盈盈的道:“既是要取醒酒石,走,我陪你一起去。正好世显也命我留心膳食,我才从御膳房回来,正准备去你们宫里的小伙房瞧瞧呢。”
因筵席上的菜肴都是后阁御膳房里送出来,这澹月阁的小伙房便只备些茶水果品,因此准备妥当之后侍从们都到前头碧游台去伺候了,只灶台前留了一个小夷奴在照看着汤水。
傅川进来便命那小夷奴去取醒酒石来,叶琛天性-爱玩,见灶台上正用热水烫着一只绘有松竹梅的五彩青磁小瓶,便好奇的拿起来瞧。那支不过半尺高的小巧酒瓶子里头的液体清碧如玉,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又被炉火暖煨得异香扑鼻,闻起来倒叫人馋涎欲滴。
“这是什么酒?”
小夷奴取了醒酒石回来,见叶琛发问,便笑着回道:“这是暴雪阁的伊藤中令郎拿来的瀛州清酒,因前头宗尚令与晏侍御喝那霹雳春都嚷嚷着太烈,正要取这酒去给两位侍郎清缓一下呢。”
“就这么一小瓶,够什么使的!我先尝尝——”说着,叶琛便用两个手指摄起那玲珑小瓶仰脖便是一口。那酒入口醇净柔和,只一口下去,便觉满口的清香甜爽,从舌尖直溜溜的滑入腹中,那脉脉的温热让人感觉如同身处温泉,全身的毛孔都瞬间张开,好不舒坦。
叶琛吧唧着嘴巴,只觉口中好一番绵长回味,正觉不过瘾,那小酒瓶却已是被傅川劈手夺去。
“有你这么试酒的么?这么着就着瓶口喝,敢情你预备着让世显哥哥和南山哥哥喝你口水呀!”傅川拿着酒瓶子凑眼前一瞧,见好好儿的一瓶名贵的清酒倒已是被叶琛一口喝了半瓶去,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酒倒不烈,又香又甜好喝的很,你也尝尝。”叶琛心里也是使坏,存了心想要让傅川就着他喝过的酒瓶喝了这酒,便搂过少年脖颈硬生生地将那剩下的酒灌了给他。
那清酒入口虽甜,傅川亦是被呛着了,又见那酒瓶子里头已是一滴不剩,一时指着叶琛,又笑又咳地说不出话来。
小夷奴苦着脸看着两位小爷笑闹,尴尬的道:“呀!统共就只有这么一小瓶,我刚才都还不敢尝呢,这会子都被侍郎喝完了,小的可拿什么送上去呢,前头尚令郎要是怪罪下来……”
叶琛跟宗赫如今虽说是有上下级之分,但实际上依旧是没大没小的,便哈哈笑道:“有什么好怪罪的,宗尚令只怕这会儿都已是喝迷乎了,赶紧送醒酒石、醒酒汤上去是正理!”
说罢,一斜眼瞟见旁边煨着的一壶清露,便抓起灶台上的一瓶白醋兑了些清露,恶作剧的装满了一瓶,笑嘻嘻的递给小夷奴道:“这瀛州清酒反正大家也都没尝过味儿,呶,便拿这个去给宗尚令,便说我已是尝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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