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不知以前的人是怎么铸剑的,只是她知,只有像她这般的,这剑铸起来方才是最佳。古之人可采日月精华,千锤百炼也需十年之期,更何况她,并无铸剑之能。
想要在短短的几月内将剑铸出,非常之时非要非常之手段。
被压制的剑气在失了血肉温养之时,又开始了暴动,卫绾略偏了头,还是躲闪不及,眼下的肌肤被细细的剑气很快割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血液只一滴,却是让这本将暴走的剑气一瞬给消泯近乎于无形,可也只是如此罢了。
一瞬间后,这原本就被毁坏了数十次的铸剑之地又被这些纵横的剑气开始了毁伤,那些个挂在墙壁上的字画,再没有一幅幸存的了。
卫绾低喃了一声:“侍剑。”
铁水的池子里呼噜噜地冒泡,只闻了此声,便是爬出来数十个人,皆是不着片缕,可由着他们是仰着面过来,可以看见他们的面容,是与那位跟着卫绾进来,于府外已月余不见的杨无的面容极其相似,便是说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这些便是仿杨无而成的剑范了,至于杨无……卫绾拔了剑出来,剑面澄澈,呈黄白之色,或还可见之前那名面色不无坚毅之人的面容,只要这剑成了,必当是一柄好剑。
剑是有真伪之分,这真伪不为人力,而是天成,但有人之血肉为其开锋,这真伪也便不再重要,须知真假之说,亦在反掌之间。
人类之属,古往今来,向来便有偷天换日的能耐。
滚烫的铁水汇聚在十数丈见方的池子里,远远地,还不可看见那池子具体形状时,只是水汽升腾,便是可烫伤人眼,沈牧捧着那只漆红色的瓦罐,步子有些踟蹰,可是待看见了那水汽中唯一还屹立的人影,她便知,她的踟蹰并无任何意义,那人回眸一笑,风花鸟月,已是尽说清道明了。
卫绾道:“神兽鸱吻?”
曾听闻三千大道之前是有金乌临天,妖兽之属莫不是草木之灵,凡尘世间既可有那些道术,蛊术,这巫术的传说,也当是有的,只是这些只藏于那些古书的只言片语之中,若不是亲眼得见,难成其实。
妖兽若有灵,只说这龙,也该是有的。鸱吻者,龙生九子中好望者也。
这物藏于乌孙王庭,向来是不为外人道也。若不是卫绾在雪山有所耳闻,亦是不知此事。以此物洒削此剑,方才是最佳。
漆红色的瓦罐中,一只颜色谓之平常并无二致的鱼儿正是游得欢快,这儿温度甚高,瓦罐中的水也有了蒸腾之意,可这鱼儿也无有任何不适,只看了仔细,才知鱼儿长相是有多奇怪,龙头鱼尾,作张口吞脊状,端的是诡异万分。
沈牧道了一声是。
卫绾才走得近来,沈牧看卫绾,约是这阵子只为这事耗费心神,那眼下的青白之色,若是放在往常,绝是不可能,可在此时,沈牧自也生不起好笑的心思来。只觉得这人有些可怜了。
卫绾仿佛是看不见沈牧的神情,又道:“听说你那日是被那乌孙的公主救了,怎么,救命之恩不图报,你向她索取此物,她竟也应了你?”
这话说的不无诛心,但沈牧却再难会还嘴了,她在乌孙日久,这口上的本事是消磨了不少,却是老实答了:“她父为部下所害,我许她复仇安然,已是极大的善意。”
卫绾伸了两指于那瓦罐中,将这小小的鱼儿夹取出来,笑道:“没有私情?”
沈牧没有说话。这般沉默也不知是不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