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送的消息?”沈绥紧追不舍地问道。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日午后,正是客栈最冷清的时候,伙计们都在后面休息,我一人在柜台后打瞌睡,然后我就感到一阵风吹到脸上,醒了过来。面前就出现了一封信,告知我唐十三将于两日后抵达,要我留下天字号房给他。我……我只能照办……”
沈绥徘徊脚步,口中道:
“唐十三利用白展客栈的特殊建筑布局脱身隐匿,这白展客栈应当是他为自己留的后路。而想要走这条后路,也必须要有人帮他提前通知白展客栈。看来,对方的传讯能力一点也不比千羽门弱,唐十三在逃亡途中,必然与什么人接过头,传递过消息。”
“确实啊门主,当日我们得知晏大娘子潜伏的身份后,晏大娘子就立刻逃跑了,这足以证明对方的传讯之速,也是极快的,足可以与我们千羽门的速度比拼。”呼延卓马道。
沈绥深吸一口气:“这下麻烦了,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处处掣肘,总是被压制着。我必须得想办法扭转眼下的局面,否则我们只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门主,现在该怎么办?”呼延卓马问道。
“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尽早赶到幽州,那里是我们在河朔的总部,八方消息汇集,也有众多帮手,不至于眼盲耳聋,束手束脚。传我令,天一亮就出发,换路线走,我就来个以动制静,先发制人,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那此人如何处置?”
“绑了带上,不能轻易放了。”
“此人家中还有妻儿老母。”
“这样,留足钱财给他的妻儿老母,就说此人重新寻了一趟活,跟我们出远门走商。此外,将这个伙计找地方安葬。”
“喏!”
作者有话要说:我估摸着莲婢姐姐几章没出来,又有人受不鸟了,下一章你们女神就出来了,莫着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忽陀在日头下赶着车,这盛夏之际,哪怕一路往北,也不见得一丝凉意,走到哪儿,都是酷热难当。他抹了把脖颈上渗出的汗,提起手边的水囊,小饮了一口,小心塞好塞子,继续专心致志地驾车。
眼下是六月十二日午后,他们天未亮便出发,一路紧赶慢赶,刚离了鹤壁县城五十里。今日若是路上顺利,当能赶到汤阴县城。这已然偏离了原定的路线,原定是一路前往安阳,如今却舍北向东。
而沈绥与张若菡坐在车中也并不好受,这车中虽可遮蔽烈日阳光直射,却仿若蒸屉,人坐在其中,汗不停地往下淌。沈绥已然想尽了办法为车厢散热避暑,然而收效甚微。无奈何,只得大敞车窗,连车厢后板都卸了下来以通风,只是挂上纱帘,遮蔽视线。
沈绥在车厢地板之上铺了竹席,正躺于其上,闭目而眠。张若菡就坐于她身侧,手中举着团扇,轻轻为她扇风。正是午后最困倦的时候,张若菡螓首轻点,也是困意无穷。
“莲婢,你也躺下来睡罢。”沈绥闭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轻轻拉了拉张若菡的手。
“不,你睡罢,我不躺下来。”张若菡道。
沈绥摩挲着她的手,沉吟了片刻,道:
“你莫担心,这马车颠簸不厉害,你躺下,不会漏出,污了衣衫。”
张若菡的面颊缓缓蕴起了一层红,睡意也飞了,不由瞪她,羞恼道:
“你这人,你怎知……”
“你的月事,我还不知吗?摸一摸你的手,还有你的脉,便知晓了。”沈绥笑着低声道,声音小到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只是,你这月事比之上月又提前了些时日,总也不准。等到了汤阴,我让颦娘再给你诊一诊。”
“何必大惊小怪,我这身子,一直就是如此。”张若菡道。
“不,近些日子一路奔波,休息得少,你太辛苦了,我怕你熬坏了身子。我晚上偶尔会发现你没睡着,昨夜我一夜不在,你定也没休息好。我担心你身子出问题。”沈绥忧心忡忡。
“没事的,我没那么脆弱。”张若菡语气倒是轻松,自信满满。
沈绥神情怀疑,很是不信。
“你可不知,我师尊,教过我一套吐纳功夫,配合着打坐冥想,我每日都会抽空练习两刻钟时间。这功夫很有效,我小时候很多毛病,如今都不再犯了。”张若菡笑道。
“你师尊?可是那位号称‘南海神尼’的了一大师?”
“是,不过师尊并非什么‘南海神尼’,那都是讹传。师尊只是一位佛法精深的修行者,懂一些养生功夫,仅此而已。”
沈绥似是陷入了思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还是躺下来罢,至少补一补眠,你方才都困得点头了。”片刻后,沈绥回过神来道。
张若菡拗不过她,便依从地躺下身,枕入她臂弯之中。这一躺下,被沈绥身上熟悉的清香包裹,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她眼皮子竟然开始打架了。
隐约中,就听沈绥低声问道:
“莲婢,和我说说你那位师尊罢,我对她,还真不了解。”
“嗯……”张若菡沉吟了片刻,闭着眼缓缓道,“我师尊是游方修行的比丘尼,她其实并非是中土人,虽然祖上是华夏血统,可她们家是商人,一路行商,后来就定居碎叶城以北。她自幼是在西域长大的。她八岁那年,父亲生意上有巨大亏损,将她卖了出去,她给人做过苦役,后来逃走了。一位行脚僧人收留了她,从此她便受具足戒出家,拜入空门。我师尊非常有佛缘,悟性也极高,据说修佛不过五年,就已然可以与她的师尊辨法而不落下风。修佛八年时,便出师,发愿走遍天下佛寺,拜谒三千尊佛祖身。自此以后,便踏上了游方修行的道路。及至她三十岁,她几乎已然走遍了中土大唐。甚至还去过不少更远的地方,比如东北的新罗和西南的交州安南。
自我随你离开长安往江陵,便与师尊告别,此后再也没见过面。如今想起,倒也颇为想念她老人家,也不知她又游方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