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跪拜行礼中,小盘稳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侧处。大殿王座的台阶共分两层,小盘的亲卫由昌平君、昌文君两人统率,由王座下的台阶直排至殿门处,气氛庄严肃穆。除禁卫外,入殿者均不准携带兵刃。七十多个文臣武将,穿上整齐官服,雁列两旁,右边以吕不韦为首,接着是王绾、蔡泽、贾公成、云阳君嬴傲、义渠君嬴栖等一众文臣,李斯和嫪毒分别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职算相当高了。
另一边则以王陵为首,跟着是王齕、蒙骛、杜璧。项少龙身为太子太傅,地位辱祟,居于杜璧之下,打后还有近三十人。小盘首先表示了对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殓将于七日后举行,当然是由他亲自主持了。项少龙见小盘从容自若,隐有未来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悦。
各人正待禀奏,吕不韦首先发言道:“太后、储君明监,我大秦现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东郡民变,接着徐相在魏境遇袭身亡,鹿公又因忧愤病故。诚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补空缺,励精图治,再张威德。”顿了顿,又冷哼道:“血债必须血还,否则东方小儿,会欺我大秦无人矣!”
王齕怒喝道:“楚人实在欺人太甚,以为送上春申君首级,割让五郡,就可平息我们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众臣纷纷附和。声势浩荡。小盘冷冷审视众人的反应,淡然道:“是否须向楚人讨回血债,因此事内中另有隐情,暂且按下不提。至于徐相和上将军空出来的两个遗缺,寡人与太后商量过后,已有主意。”
吕不韦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见后者毫无反应,心知不妙,沉声道:“徐相遇袭致死一事,连楚人都直认不讳,未知尚有隐情﹖请储君明示。”小盘不悦道:“寡人刚说过暂把此事摆在一旁,就是摆在一旁,仲父难道听不清楚吗﹖”这几句话说得极不客气,吕不韦脸色微变,向王齕和蒙骛使个眼色,闭口不言。没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顶撞小盘。王齕等想不到小盘如此强硬,一时间不敢冒失发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后,君主集权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对,小盘确可为所欲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则他的话就是命今。小盘却是暗中称快。自项少龙离秦后,在朱姬和吕不韦的压力下,他一查在忍气吞声。现在项少龙回来了,无论在实质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势大改,那还不乘机伸张君权,借打击吕不韦来达到震慑群臣的目的。他若非这样的人,日后就轮不到他来作始皇帝了。
大殿内一时静至落针可闻。朱姬首次发言道:“军政院大司马一位,由王陵大将军补上,众卿可有异议?”项少龙听得心中暗叹,想到若这番话由小盘这未来秦始皇说出来,那会征询各人意见。王陵乃王齕同族之人,闻言欣然道:“王陵大将军确是最佳人选了。”
吕不韦本属意蒙骛,但在这情况下,朱姬既开金口,已是无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知道是他从中捣鬼。蔡泽倚老卖老,躬身道:“左相国之位,事关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倾服,未知太后和储君心中的人选是谁呢?”
这回轮到朱姬说不出话来。因为若说德高望重,何时才轮得到昌平君?项少龙望向站在阶台上守卫一册侧的昌平君,只见他墔垂头不语,胀红了脸,显是心中惊徨,知道若这时不为他制造点声势,待群臣全体附和蔡泽,说不定朱姬会拿不定主意。哈哈一笑道:“蔡公说得好,不过微臣以为尚未足够,愚意以为有资格补上徐相此位的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接着转向小盘和朱姬躬身道:“太后,储君明监,可否让微臣略陈己见?”
小盘大喜,向朱姬请示了后,欣然道:“项太傅请直言,不要有任何顾忌。”吕不韦等均心叫不好,偏又无法阻止。杜璧则脸带冷笑,在他的立场来说倒宁愿这左相国之位,不是落到吕不韦手下的人去。王齕虽倾向吕不韦,但终属秦国军方本土势力的中坚人物,对项少龙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项少龙说得合理,他自会支持。此中形势,确是非常微妙。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项少龙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须有真材实学,足以担当此职。至于德望是可培养出来的,在目前反非那么重要。就以吕相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么一番情景,但现在谁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这第一个条件背后的道理。”众人均哑口无言,盖因项少龙硬将此事扯到吕不韦身上,若还出言反对,反变成针对吕不韦了。吕不韦差点气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过去,但这一刻偏是有口难言。
蒙骛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请问项大人,另外两个条件又是怎样呢?”项少龙从容道:“左相之位,辖下大部分均为军政统属,故此人必须来自军方将领,且为了稳定军心,此人须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军将,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将心悦诚服,此条件至关紧要,绝不可草率视之。”这么一说,等若把王绾或蒙骛当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而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齕,昌平君仍差了一点点。
吕不韦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是欲语无言,因为项少龙确占在道理的一方。秦国的军方将领,自王齕打下,无不颌首同意。小盘拍案道:“说得好:现在连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个条件了。”项少龙先谢了小盘的允同,微笑道:“第三个条件,是此人必须年青有为,以能陪伴储君一同成长,藉以保证政策的延续。这立论虽似大胆,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细心一想,便知个中之妙。”
坦白说,这本是项少龙三个条件中最弱的一环,群臣登时起哄,议论纷纷。吕不韦呵呵一笑道:“项太傅这最后一个条件,实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选是谁呢?”小盘哈哈笑道:“项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静了下来。昌平君跑了出来,跪伏龙阶之下。小盘肃容道:“由今天开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决,众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节!”项少龙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气得脸无人色的吕不韦,带头跪拜下去。原本没有可能的事,就这样变成事实了。关键处自是先取得了嫪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来,嫪毒和朱姬的一方,亦与吕不韦公然决裂,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第四章、悬金市门
就在昌平君成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众返回燕国,项少龙使刘巢、蒲布两人率都骑护行,以免吕不韦再使阴谋手段。与太子丹等依依惜别后,项少龙参加鹿公葬礼后,即离城返回牧场去享受一下妻妾同欢之乐。小盘多次派人来催他回城,项少龙一方面也想念着琴清,就决定了明早回城。
这天自黄昏开始,一直下着大雪,项少龙偕纪嫣然出外散步后并肩归家。纪嫣然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会很不高兴哩!”项少龙愕然道:“你见过她吗?”
纪嫣然点头道:“见过了!她一来就急着问你的事,若不是知道你为了徐相与鹿公先后过世而愤恨伤心,否则已不肯原谅你了。”项少龙苦恼地道:“你不是说过要我不可碰你清姊吗?为何现在又似鼓励我去找她呢?”
纪嫣然幽幽叹道:“或者是因为出于我对她的敬爱吧!我看她对你是愈来愈没有自制力了。否则就不会在你回来后第二天即纡尊降贵前来找你。表面她当然说得像只是来找我,可是当知道你去了参加朝会,整个人立即变得无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此时刚跨进后院,人影一闪,善柔拦在两人身前。两人吓得放开了紧牵着的手。善柔伸手拧了一下纪嫣然脸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儿!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会呢!”纪嫣然想不到会给善柔作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纪嫣然稀罕他吗?”娇笑着去了。
善柔主动拉起项少龙的手,到了园内的亭子裹,转身抱紧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项少龙!我要走了!”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善柔推开了他,扭转娇躯,微嗔道:“说得这么清楚,你还听不到吗?我要走了!”项少龙移前箍着她的小蛮腰,沉声道:“柔大姊要到那裹去?”
善柔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要问好吗?总之我明天就要返齐国去。或者将来某一天,会再来找你也说不定。”项少龙想起在楚国时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虽曾于事后半真半假的否认过,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说不定会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种原因要投进别个男人的怀抱去,不禁大感泄气,但久无可奈何,一时说不出话来。
善柔低声道:“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否心中恼人家哩!”项少龙放开了箍着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资格恼你,柔大姊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到我项少龙干涉?”
善柔旋风般则转身来,双手缠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温柔道:“让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属于你项少龙一人的,只听你的差遗和吩咐,同时也要你记着:善柔永远都忘不了项少龙,只恨善柔曾对别人许下诺言,细节其实早告欣你了。”
项少龙望向亭外漫天飘舞的白雪,涌起一丝对善柔离开而生出的哀怨,点头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总不会事事如意的,我项少龙只好认命了。”善柔一言不发,伏入他怀里,终给项少龙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内滚动的泪光。
当晚善柔抛却以往刁蛮凶悍本色,曲意逢迎,久经锻链充满爆发力的傲人胴体,展现了床第之间另一种极致的淫荡,善柔一双健美的长腿,整夜都黏在项少龙身上,不是架在肩头就是缠在腰际。那滑软挺俏的粉乳,紧绷弹跳的翘臀,粉嫩柔软的蜜穴,令项少龙尝到极乐登仙的境界。而善柔从未有过的婉转娇啼,淫声浪语,更是让这小小的厢房成为漾满肉欲的红粉温柔乡。两人纵情狂欢,直至天翻鱼肚白,方才相拥睡去。
醒来时,善柔已悄然去了。项少龙硬迫自己抛开对她的思念,起身练剑。纪嫣然兴致勃勃地取枪来与他对拆,乌廷芳、田贞姊妹和项宝儿都在旁鼓掌喝采,乐也融炽。纪才女的枪法确是了得,施展开来,任项少龙尽展浑身解数,仍无法攻入她枪势裹,收剑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风了。幸好我还有把别人欠我的飞龙枪,待我这两天到醉风楼向伍孚讨回来,再向才女领教。”
纪嫣然横枪笑道:“家有家规,你若想为妻陪你度夜,必须击掉人家手上之枪才行,廷芳等就是见证人。”乌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项少笼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纪才女自问抵挡得为夫的神枪威力,就只管夸下海口吧!”
纪嫣然霞烧玉颊,大嗔道:“若项少龙是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体投绦了,亦绝不会心服的。”项少龙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励自己用功上进,正容道:“放心吧!我只是说笑而已!才女请给我三年时间,我必能把你收服。”
纪嫣然杏眼圆睁,失声道:“三年?”项少龙大笑移前,把她拥入怀裹,安慰道:“三刻我都嫌长了,怎舍得让才女作茧自缚,守三年活寡,哈……”
此时荆善来报,乌应元回来了。项少龙大喜时,乌廷芳早抢先奔了出去迎接。到得主宅大厅,神采飞扬的乌应元正给乌廷芳缠得老怀大慰,陶方则向他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番热闹扰攘后,乌应元抱起项宝儿,坐下来与项少龙和陶方说话,乌廷芳主动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缢着温暖的亲情。乌应元夸奖了项少龙几句后,笑道:“我今趟远赴北疆,看过了乌卓所拣的地方,果然是风水福地。人间胜境、水草肥茂,现在乌卓建起了一个大牧场,赵雅与赵妮主持大局,赵倩与蚕娘等人打理内外,秀夷自白夷村带了一批良马,我们又招纳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压的弱少民族来归,声势大壮,但也更须多些人手调配,否则恐怕应付不了匈奴人。”
项少龙道:“我正有此意,因为王剪很快会被调回咸阳,若没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们的了。”乌应元道:“我和小卓商量过,最少要调二千人给他才行,有问题吗?”
项少龙道:“绝没有问题,就这么决定好了。”乌应元放下心事,转向陶方道:“陶方你负责安排一下,我想把乌族的人逐步撤离秦境,那里确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们以后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人了。”又商量了些细节后,项少龙这才偕诸女和铁卫返咸阳去了。
回城后,项少龙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见小盘。小盘见项少龙到,大喜,如常在书斋见他,坐下后,劈头便道:“廉颇丢官了。”虽说早在算中,项少龙仍涌起难过的感觉;赵国从此就是郭开和庞煖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运又是如何?
小盘显是对廉颇忌惮非常,如释重负道:“没有了廉颇,赵人等若没有了半壁江山,若连李牧都给赶走了,赵人亦完了。”项少龙知他对赵人怨恨至深,对此自己亦难以改变,沉声道:“赵人杀了廉颇吗?”
小盘淡然道:“廉颇老谋探算,一见势头不对,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听说他给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