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攥了攥手心,有些难过,可是再难过,也及不上对他的歉意。
她忍不住走过来,站在床前,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他也盯着她,恨恨的,甚至有几分哀怨,桃花眼里渐渐起了雾。
陈安惊得后退半步:“对不起,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高樵抬起脑袋:“你知不知道,我是第一次那么投入地喜欢一个女孩子,可你那样,那样狠,那样绝情,真tm戳人心窝子!”
陈安抖了抖嘴唇,说不出话来。
高樵颓然地落回枕上,苦笑着挥了挥手:“瞧我这张嘴,起了头就管不住了,婆婆妈妈,斤斤计较的,不象个男人,是吧?”
陈安眼睛有些湿润,仿佛又回到那些岁月里,那些人和事,有些不堪回首,她不愿想……
她安慰道:“我不但不笑话你,反而觉得这样的叙旧很难得,很感动。高樵,你说吧,索性一次说开了,心结就打开了,系了十年的扣也该松开了。”他有心结,她也有,她一直对他怀有歉意。
高樵不再看她,而是看向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也跟着木了,空白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自顾笑了:“咱俩分手后,我后来听说,老陈家出事了,你和家里闹翻了,难怪你能翻脸,就你那脾气,怎能受得了,在自己身边晃了多年的朋友,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我心里这个解气啊,心说陈安,你不让我好过,瞧,遭报应了不是,活该倒霉!”
陈安笑了笑,高樵扭脸看了看她,比哭还难看。
他觉得有些闷,又挥了挥手:“算了,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陈安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高樵看了看,撇了撇嘴:“我想抽烟,你能不能……”
“不能!”她一口回绝,固执地举着水杯。
他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拿在手中,漫不经心道:“如果钟立维那混蛋在,他肯定会允了我,在这病房里,俩人对着吸。”
陈安心里一紧,默默的坐在床前。
“要说起来,咱仨儿都是发小儿,可是论起谁了解他,恐怕你不如我。”他看着她,只见她咬起了嘴唇。
她不想说话或难过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做这个小动作。
高樵成心逗她似的:“哎,认识这些年,你对他什么看法?”
陈安咬着下唇,半晌才说:“我对他……”
“没感觉是吧?”高樵打断她,“我们三个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没有感觉,不然你们早在一起了,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各自耍着单儿!”
陈安不说话。
高樵笑了笑,看似语重心长道:“安安妹妹啊,这样就对了,他那人,啧啧,不是我背后说他坏话,真不是个好东西来着!就咱俩好的那会儿吧,你还记得吗,他那副德性儿,小头发向后梳得倍儿亮,跟老牛舌头舔过似的,小西服穿着,就那身子骨儿,说没长开吧,是给他留足面子,我k,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却硬充人家周润发,扮做潇洒哥,成天介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就差召告天下了,说他女朋友一抓一大把,一天换一个,我呸,那时候,我顶瞧他不顺眼了,真想一脚给丫开琉璃厂去,再给他配个鸟笼子,擎个烟枪什么的,学学人家八旗纨绔,没事就逛逛街、解解闷儿,也比在咱学校搞得乌烟瘴气强!”
陈安忍不住笑出声,高樵描述得太形象了,不过,钟立维确实是那样的。
高樵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又说道:“不是个东西吧?这厮打小就有花心的潜质,上学时祸害人也算就了,没想到老天还特别眷顾他,赐他一副人模人样的尊容,仗着这些,他什么出格的事没干过,喝酒,泡妞儿,搓麻,捧戏子,吃喝玩乐……所以妹妹啊,千万别让他甜言蜜语蒙骗了,嫁给这样的人,忒不靠谱,早晚也是个离!”
~晚些还一晚。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陈安这次没有笑,而是用大大的眼看着他,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言酯駡簟。
不可能叫她来,只是为了叙旧,顺便再把钟立维批得一无是处,他不是那样无聊的人。
高樵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他以为她会回应自己。
“怎么不说话?”
他再次看向她,一时有点儿怔住了,她正在打量自己,只是这眼神,多美,跟上学时那会儿一样,清得透亮,象潺潺的溪水,可是那眸子里,多少有点儿疑惑。
她发觉了什么?高樵心里一动览。阿随大流困境的南宋
只听陈安说:“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钟立维是什么样儿的人,你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有一本账,不是随意妄加评论的。”
高樵懒散地笑了笑:“我以为每个女人都有好奇心,喜欢涉猎男人谈论男人,喜欢八卦和绯闻,原来你有所不同,让我猜猜,因为律师的缘故,你看中证据胜于流言?”
陈安也笑了:“我也有好奇心,不过目前我更好奇,你对你的婚姻怎么看,你对你太太怎么看。律师不是阎王身边的判官,律师也有成人之美的时候。”
高樵哈哈大笑:“陈安,你这是想套我供词吗?”
陈安直言不讳:“有点儿那意思,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解释一下,你今儿找我来,不单单为了叙旧这么简单!”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这点儿不好,什么事都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高樵摇着头,细长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心里也暗自吃惊,有十年的时间了,他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面对她,可是现在见了面,仅寥寥数语,那些隔阂似乎微乎其微,一下就消失了,针鼻儿大点儿的事,他耿耿于怀了十年痉。
他想笑。一时分不清是自己拿它太当回事了,还是太不拿它当回事了。
陈安稳稳地坐下来:“愿闻其详。”
高樵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就着手里的杯子,他一边喝着水,一边快速整理着思路。
喝完了这杯水,他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抬眼看见一束洁白的铃兰,映着淡黄色的再生纸,乳白的小花们悬垂若铃串,香韵浓郁,莹洁高贵,令人陶醉。
“这花很漂亮,谢谢。”
陈安看着他,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他活动着手指,刚才握杯子有些发紧,他指关节发麻。
良久,他才说:“安安,你知道我多大了?”
陈安的脑子有点儿抽抽儿,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嘛。
“你……二十九!”
“是,我今年二十九了,和钟立维那厮同岁,他比我还大仨月,过了年,我们就三十而立了。”
陈安不知为何,一颗心蹦蹦跳起来,有些慌乱,高樵清朗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有点儿低沉,沉得像是一口古刹陈钟。
他虽然没说什么,可她忽然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震动地看着他。
高樵笑了一下,“还好,我结婚了,我有家有太太有事业,而且太太也是我自己选的,我希望三十岁到来的时候,我真正立起来,安身立命。安安,你明白吗?”
陈安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再点点头,鼻头却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