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
他瞪着眼前的黑暗,牙关紧闭,嘴里满是血腥气。
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这里。
他的右手还抓着粗硬的毛皮。猎狼用力甩动着身体,青年却仿佛钉上去了一样,右手铁钳般紧紧攥着。
他们看不见,逃不掉,比起懦夫一样在恐惧中死于狼口,不如拼上这条命——
“奥利弗,”他嘶哑地呼唤,“奥利弗!”
“尼莫,离远点。”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回应,“我看不到了,很可能会误伤——”
“冲这边攻击!”尼莫狠狠抓住那片毛皮,紧贴在上面,防止被猎狼啃个正着。“我抓住它了,冲我这边来!”
奥利弗听上去抽了口气。
“……好。”他慢慢答道,没有多余的废话。“我要砍了,你小心点。”
尼莫的指头都要生生抠进猎狼的毛皮,他对着声音方向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来吧。他近乎冷酷地想道,这才算把命运交给老天。
突然间冷风掠过,猎狼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惨叫。热乎乎的液体浇了他一头一脸,接着尼莫发现自己的左肩膀轻得可怕,剧痛阻止了他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他还活着。
就算半个身体蔓延着烧灼般的剧痛,他还活着。
灰鹦鹉在树枝间沉默地看着一切。
它紧盯着自己的契约者。尼莫·莱特的左臂被拉特里夫猎狼整个咬碎了,而奥利弗·拉蒙那一剑又让他失去了左肩。猎狼的血混着青年自己的血,尼莫彻底成了个血人。
然而青年自己好似毫无察觉,他并没有因为失血倒下。倒不如说恰恰相反——骇人的伤口断面迅速蠕动,开始恢复的是骨头,肌肉活物似地包裹上去,最后是皮肤。还不到一分钟,莱特小子的左臂就像从没受过伤那样完好如初。他本人蹒跚着向奥利弗靠近,在致盲术的效果下对此一无所知。
而另一位——奥利弗·拉蒙则结结实实失血过多了,断掉的剑从他手中脱落。他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向前倒下去。
“哇。”灰鹦鹉咂巴着喙,“‘没砍过活的东西’……就第一次而言,干得不错。”
金黄色的鸟眼中,尼莫扯起奥利弗一条胳膊搭上脖子,架着同伴艰难而小心地前进,而在他们背后,巨大的猎狼倒在那里——
它被从头到尾干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而它身后几十米的扇形范围内,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木被轰了个干净,空旷的地面爬满厚厚的冰霜。
,精彩!
(m..=)
第4章起点
旅店后院有一棵粗得惊人的巨杉。它高得要刺破天空,托它的福,拉蒙家的旅店格外好找。
派博尔·拉蒙正坐在树下,随意地拨弄四弦琴,哼着那首《美丽的桑德拉》。午后的阳光绕过树叶投出一地光斑,微风里全是慵懒的植物清香。
而奥利弗则握着把木剑,费力地劈砍着面前的粗木桩。
“不行,”他的父亲停下了哼唱,挠了挠下巴。“这样太没劲儿了,你得找到一个不会动摇的信念——不然法术发动不了的。”
“不会动摇的信念?”那个时候他多大来着?奥利弗昏昏沉沉地思考着,八岁?九岁?
“就是你自己绝对不会怀疑的东西,”派博尔往嘴里送了颗葡萄,“比如你老爸我,当初……算了。总之,剑士一旦开始否定自己的意志,那一切可就完蛋啦。”
“我又不想当剑士。”
“老爸只是想教你些保命的招式。你要不感兴趣,学点别的也可以。”派博尔·拉蒙挤挤眼,嘴角挂着笑。“别多想,儿子。没人说你一定要当剑士。你觉得四弦琴怎么样,想不想学?”
“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年幼的奥利弗小声嘟囔,“砍木桩有什么意思。”
派博尔的笑容挂不住了。“砍木桩怎么了?”
“客人们说过外面的事情。”奥利弗丢下木剑,用袖子蹭蹭脖子上的汗。“那些特别厉害的英雄,大家杀了很多——”
“你想杀什么?”他的父亲放下了怀中的四弦琴,声音中罕见的没带什么情绪。
奥利弗愣了愣,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来往客人们会谈论英雄,吟游诗人会歌颂传奇,故事里了不起的勇士们听起来帅气得要命——那总是对小孩子们有着过剩的吸引力。
“恶魔、怪物……”他不太确定地回答,“还有坏人吧?”
“为了成为‘英雄’?”派博尔·拉蒙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