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县前街上的镖局原本小小的铺面,此时已经被重新装饰一新,看到许钦前来,出门迎接的是王益。
原来自从这个镖局升级为官邮,又和军队挂钩之后,每天经手的物资堆积如山,这个小院已经容纳不下了。所以陈平在城内只保留了这么一个铺面,用来接收百姓寄送的书信物品,由王益清点好后,派人专程送去城外的转运点。
王益带着许钦来到了城外。陈平在靠近许忻的东营附近围了一小块地,让一百名骑手都住在此地。营地内随处可见的是白色的帐篷,有些里面堆积着武器,有些堆积着粮草,还有一些则是日常家用的物品。
“既然是半军半民的邮传,我分了一批骑手作为魏国军队作战时传递军务文书之用,剩下的则是送其他货物。”陈平介绍道,“我听说武臣攻打下赵地已经多达四十城,已经自立为赵王,又派其部下韩广去安抚燕地,我派人前去打探,见那韩广似有称王之意。他们都需要大量的武器和粮草,我已经和他们做好了交易,你就坐收进账吧。”
“我才出去十几天,先生就替我做成赵国、燕国两笔大生意,钦真是佩服。”许钦连忙赞扬道。
“你看着满意我就放心了。”陈平说,“既然邮传一切已上正轨,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交给王益负责。”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魏国刚刚成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拜托先生花时间帮我这个忙。”
“我现在是太仆,管理国内的车马。”陈平面露自嘲的微笑,“最近打仗不多,本来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帮你一些小忙并不碍事。”
“怎么会是太仆?”许钦惊讶道,“先生天纵奇才,合该身居更合适的位置。”
“也就你这么夸我了。”陈平摇了摇头。
“我是真心这么觉得。”许钦强调,他想了想,“不如我动身离开温郡前,和家父说说,让他在魏王面前为先生美言几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并不是说这种话的时机。”陈平反对道,“我本是跟着魏王来的人,和许家并不是一伙的,现在国相推荐我,反而会引起魏王的不满和猜忌,我们才刚刚起步,不要因为这种事情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许钦这才作罢,只是对陈平说:“先生是能成就大事的人,万万不可因为一时冷遇而气馁。”
“放心吧。”陈平笑着说,“魏国挺好的,你带着我家阿买好好闯荡闯荡,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我就是个做邮传的,能有什么好消息。”许钦也笑了起来,“就指望着多挣钱把生意做大了。”
许钦和陈买只在温郡呆了三日就赶回陈郡,毕竟他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得在陈胜发觉之前溜回去。
陈胜果然无法忍受吴广率领的起义军主力一直在荥阳停滞不前。在他的战略部署中,原本计划是让吴广夺下荥阳这块出入关中的兵家必争之地,再夺取附近的一个秦的大粮仓敖仓,这样既可解决大军的粮草供给,又能以荥阳为跳板,直接进军咸阳。
因此陈胜临时改变策略,派遣了周文为将军,趁着吴广大军牵制住秦军的时候,由周文带领一部分起义军绕过荥阳,直接攻打函谷关。
而陈胜也对吴广那边很不满意,派了周市前去替换吴广,主持对秦军的正面战场。许钦原本不想去的,甚至想劝说周市也不去,因为按照历史记载这场战役最后起义军惨败,几乎全军覆没。
但是鲲鹏却坚持让许钦跟着周市前往荥阳:“我得到了昆仑山神的指引,你这次去才能获得下个任务的重大机缘。”
许钦为了完成任务,只好主动请缨参战。他也不想张扬,只是成为了周市军中的一名校尉,带着之前招募的三十位骑手就随军出发了。
虽然不清楚鲲鹏所谓的机缘是什么,但许钦暗自决定,要在这全盘皆输的棋局里,找出一线潜藏的生机。
再次见到吴广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雨夜第一次见到时更加暴躁易怒了,可能是久攻荥阳不下,就连他脸上的刀疤都看起来狰狞了许多。
“陛下派你来做什么?”吴广不悦地看着周市,质问。
“见过假王。”周市不卑不亢地行礼,“是陛下要我来替换你的起义军主帅之位,请假王回陈郡暂且歇息,陛下也很想念你。”
吴广将一个酒盏扔在地上:“他想念我?怕是不知道骂了我多少遍吧?居然派你这样的人来替换我!”
吴广的副将田臧在一旁劝说道:“假王不要动怒,我们还是要听陛下的任命。”
“滚开!”吴广吼道,“平日里你没少和我口角,这时候外人面前装起好人来了。是啊,我知道,我被赶走了,最高兴的就是你了,这下谁能拦得住你在军中想要兴风作浪?”
田臧闭口不言,面上却露出愤恨的神色。
“还请假王以大局为重。”周市强调道,“我来此处并非为了和假王争夺个人荣辱,而是希望大军能按照陛下的意思,全力攻打荥阳。”
“攻打荥阳?”吴广冷笑道,“他陈胜也知道荥阳是战略要地,但是他来这里看过吗?他知道秦军驻扎了多少兵力在荥阳吗?每次攻打对方的城池都会有一批兄弟死在城下,他如今当了皇帝,也变得和那胡亥一样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了吗?”
众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吴广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作为正面战场拖住秦军,势必会有更多的起义军士兵战死沙场。
“可是我们如果不出战,再这么拖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秦军反扑,整支军队都会在秦军的铁蹄下覆灭。”许钦忍不住开口劝道,“假王为什么不往此处好好想想呢?”
“原来是你。”吴广看向许钦,“当初在大泽乡起义,你和陈买也在,那时候和我与陈胜同样的八百九十八名穷苦的农夫,如今才不过半年,已经有许多人已经死去。有时候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问自己,我们当初为什么要起义?是为了让这些人死去吗?”
“是为了让更多在暴秦统治下活不下去的人能够活下去。”许钦回答。
“说得好听……”吴广嗤笑道,“我只知道那些我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死了,是我亲自送他们去死的。而我的好兄弟陈胜,他在做什么呢?他在陈郡的皇宫里花天酒地,早就忘记了他答应要一起富贵的兄弟和同乡了。”
“假王慎言。”田臧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阻,平时吴广和他因为意见不合吵架也就算了,现在陈胜从陈郡派了新的将军来,吴广还是口出狂言,田臧甚至担心他会牵连到自己。
吴广却不领情,一脚将田臧踹翻在地,目视周市道:“你们回去禀报陈胜,就说我不会轻易出兵,也不会接受外来的什么将领跑来替了老子。”
周市皱了皱眉头,饶是他性格乐天,也被吴广不敬的语气惹得有些恼火,语气也严厉了许多:“陛下已经派了周文将军率兵直取函谷关,如果我们这里不拖住大部分秦军,那么周文将军的奇袭计划将无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