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来给我们练手的嘛,哈哈哈”。
谢南归忍无可忍,他展开折扇,向山贼们放去无数银针,针针命中要害。可惜山贼们好像先前的梅花瓣一般,死后又快速复活,继续优哉游哉地坐在小茶肆里,谈论着“致富经验”。
谢南归心下慌乱,想逃离这恐怖的幻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自诩隐忍坚强,当年被师父带回门派,因为出身贫寒,没少被其他弟子欺负。和若白宗主修行医术,到武宗去学习武功,日日夜夜矜矜业业,从未有所懈怠。直到后来他变成了师父口中最骄傲的弟子,其他师兄弟姊妹眼中,天赋异禀,勤奋刻苦,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医宗第一人。
可又能如何呢?所付出的努力得到了什么?治得了病,却救不了自己。人心无药可医。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脑海中的一切都混乱不堪,情急之下谢南归又拿出银针扎向自己,只盼望能继续依靠疼痛让自己清醒点,但这一次并没有用。
不行,不能被幻境绑住,想想别的事,对了,宋怀真,他现在怎么样了。
谢南归儿时极度讨厌宋怀真。
若白宗主,自己的师父,是个非常入世的人。他在太玄山人广结善缘,与人为善。在外诊治过不少达官显贵,宗派门主。在内对待弟子认真负责,对待其他宗主礼貌周到。武宗与医宗关系一向不温不火,可是自从若白当上医宗宗主后,两宗关系亲密。武宗有不少弟子前来学习医术,医宗也有不少人前去学习武功。师父甚至不辞劳苦地跑去烟霞观,与忘尘道长参禅。
烟霞观的观主,忘尘道长,初次见面,谢南归觉得是个非常避世的人,和自己的师父完全相反。忘尘基本对门下弟子,宋怀真和傅文远,没什任何要求。除了教授知识,就是放任自流。他们俩人兄友弟恭,关系和睦,既没有考试,也没有比拼,更不用被强制参加宗门大会。宋怀真常年闷着看书,傅文远常年独自练剑。二人偶尔出现也是在太玄山历年的宗门大会上,也不是为比赛,而是例行公事。
有年的大会上,一直被大家忽视的傅文远剑术超群,一朝夺冠。宋怀真则是安安静静地混吃混喝,老僧入定。
他们自由自在,什么都不用考虑,不用考虑自己的师父,不用考虑自己的宗门。
谢南归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份自由,后来过得是比没有这份自由更绝望的人生。
有次若白尊主照例带着谢南归去烟霞观。与往常一样,接待的人是彬彬有礼且冷漠依旧的傅文远。若白和忘尘言谈甚欢,屏退了傅文远和谢南归。
傅文远当然不可能陪着谢南归四处游荡,他的剑术还没练完呢。
谢南归闲来无事,看见一栋小楼,按理来说来别人家做客,无人带领,自己是不应该单独闯入的,但是那天闲极无聊,偏偏不受控制地进去了。
听见书楼内有人在说话,谢南归心下惊讶,难不成这烟霞观还有其他人来拜访,还是在这书楼?又想了想,该不会是次次躲着自己的宋怀真在跟自己说话吧。不是六岁被喂饭就是自己跟自己说话,真是怪人。
“若说我们所处的世界本来就是幻觉,我们的苦难就更是幻中之幻,可是这种幻觉不也是真实的么?只不过事物本就拥有幻觉和真实的二重属性,是不是只要一心向善,道法自然,凡事未必有解,但至少可以不会误入歧途。这是不是就是本心啊!”
幻中之幻!
昔日庄周晓梦迷蝴蝶,今我谢南归不也是在自己构建的幻境里吗?
谢南归大笑,父母之死自己从未见过,这一切既是真实发生的,又是自己梦中臆想出来的,沈香寒,山贼,哪怕是父母都早已逝去,又何必揪住这般幻梦死死不放,反倒耽误了正事呢。谢南归心想,自己怎么还不如当时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宋怀真,心中觉得更加好笑。既然是由阵法所造幻境,那么依宋怀真所言,阵眼一破,此幻境必会崩塌。谢南归走到茶肆的小桌旁,拿出折扇,狠狠刺向了桌上的那个放置财宝的布袋子。
顷刻间,茶肆连带着殿山的一切,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节梅花枝。
谢南归又回到了漫天飞雪的梅园。
看来这幻境设定颇为复杂,第一层为设立阵法者本身所造的幻觉,第二层为设立阵法者,借助进入第一阵法者心中的恐惧所创造的梦境。如今自己算是从梦境中走出来了,但是这第一层幻境的阵眼会在哪里呢?
对了,按理来说宋怀真也应该在第一层阵法内,谢南归来回走了走,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