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早起习惯了,也很难在床上躺太久。他起身,半睁着眼睛,昨天晚上的记忆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甜蜜,心里却总觉得恍恍惚惚地不踏实。身体动了动,感受到昨天晚上纵欲之后的疼痛,才小心翼翼地相信,这是真的。
他叫来侍女,道,“昨天晚上,将军来了吗?”
侍女笑着答,“昨天晚上将军的确来了,把刘妈妈臭骂了一顿,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和公子过不去了。”
殷合抿着嘴唇笑,脚掌踩在地毯上,“过来,给我梳头。”
殷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扮自己了。
他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银纹白衣,把头发梳好,还在脸上揉了一点胭脂。不多,揉在脸上后,颜色却变得很像黄昏时天边的那一团红云,脸上白皙中透着粉红。
殷合一想到周庭方昨天晚上说的话,眼睛就红了一大圈。
“你是我的妻子,永远不是拖累。”
只要稍微想一想,殷合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掉眼泪。
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了。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窝里。
“妻子”是以前的殷合一直想要的,“拖累”是现在的玉竹一直痛苦的。
殷合第一次觉得,以前的殷合和现在的玉竹可以是一个人。他不用再害怕自己卖身的事情被心上人知道了,心上人会失望,会看不起他。因为他是他的妻子,因为他们相爱。
他们兜兜转转,还是相遇了。
想必庭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殷合走到镜子前面,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拿出一支玉钗,插在头上。
他没有多少首饰,这些东西,都是殷祥旭送还给他的,当初周庭方提亲时带来的聘礼。
这些东西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东西,价值连城。当初母亲把东西给他,他就把它们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一样一样地看。在手心里捂热了,都舍不得放下。这些东西,他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遍,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只钗,是白玉的,雕刻着流云的纹路,华美大方。这些东西必然都是周庭方花了心思的,当时的殷合心中甜蜜不已。所以给他绣了一个荷包,当做自己的心意。
他从来都没有戴过它们,只等着嫁过去那一天,亲手戴上。从前,他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他就要嫁给他了,他可以拿出来戴了。
他又挑了一个青玉指环,一个金项圈。指环戴在手上,随着手指在衣袖中若隐若现,白衣上的金项圈,垂在胸前,宛如白色的芍药花中金色的花蕊。
殷合把绣好的衣服拿出来,在床上叠地整整齐齐。衣服上面放着一个紫色的荷包,荷包下坠着一块血玉雕成的同心结。
这些东西,是周庭方离开的时候做好的。他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给他了,就把他们藏在衣柜底下。今天,殷合把它们翻出来,当做自己的嫁妆。
周庭方回来时,殷合正在和侍女收拾他的那一堆书,和那一箩筐的画。这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其他细碎的东西没有收拾。殷合想早点弄出来,以免走的时候拖泥带水的,把东西都弄丢了。
周庭方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收拾,“这些东西太琐碎了,不如等搬走了再买。”
殷合斜他一眼,“你叫人去买,不也一样要搬来搬去。而且书这种东西,是越旧越香。”
“那你那一堆假画呢?也是越旧越香?”
“假画怎么了,我就是要搬过去,在将军府里一张一张挂起来,到时候,我看谁还相信那是假画。”
周庭方一手撑着额头,忍笑忍地辛苦。殷合说得理直气壮的,倒是自己先红了脸,背过身去,不想理他了。
殷合背影纤瘦,衣服上,银白色的滚边若隐若现。周庭方的眼神眼神深邃,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他的眼睛,“那个欺负你的老鸨已经被我赶出去了。”
殷合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睫毛颤动。
“等新的老鸨来了,我就给你赎身。”
殷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胸口。
“江世伯那里,恐怕很难瞒过去。我和江御商量好了,你去他的一个宅子,先住下来,对外就说你是江御认的弟弟。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咱们按照流程一步一步来,我要明媒正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一个人影转过身来,扑到周庭方的怀里,脸蛋红红地贴着他的脖子。
周庭方张开手臂,抱地紧紧地,“我还要把你写进我们家的族谱,我们百年之后,要一起葬在周家的祖坟里。”
殷合闭上眼睛,在周庭方的怀里流眼泪。
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虚幻的梦,殷合的指尖被攥地红红的,下巴贴在周庭方的肩膀上,“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周庭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