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一峰腿脚不由自己地往后退差点倒在地上。他后背的伤完全裂开了,仿佛虫蚁用剧毒的针刺他。
薛亦鸫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依然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抹毒的银针却刺进了他的肉里。
焦一峰看着薛亦鸫强颜欢笑,黑得一塌糊涂的脸,不禁失声大笑。
他第一次知道凉云盛的暗器竟然这么有用。
“区区狼王,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硬竹带着疾风刺向焦一峰。焦一峰慌忙地往后跃,腰身被竹尖刺中。
刘东竹一身狼狈地跃向薛亦鸫,却被焦一峰一枪拦下。焦一峰红枪又要刺来,刘东竹却只顾奔向薛亦鸫,一只脚被刺中,发出闷哼。眼看焦一峰下一枪又要刺来,一阵萧瑟的风刮过,被刺中的人一声不吭,表情满是不悦:“准你伤他了?”
薛亦鸫拔出刺入右臂的长/枪,连带着焦一峰甩了出去,摔出沉重的响声。
“主人!”刘东竹望着薛亦鸫站起来的双腿,担心地吼出声来。
薛亦鸫却不顾刘东竹的喊声,昂着头阴沉地疾步走向焦一峰,一脚踩向焦一峰的手腕,废了他的整只右手,勾起他的长/枪,狠历地刺向焦一峰的腿。焦一峰痛地大声惨叫,却边叫边笑。
刘东竹觉得不对劲,正欲挡在薛亦鸫身前,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大的亮光包裹住了两人,急促的气流从中向外推来,刘东竹睁大了眼。
殒天雷!
焦一峰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没有了豪气,只剩下凄凉,他想抬起手摸一把脸上的血,却发现一只手被废没有知觉,一只手被自己身体里种下的殒天雷炸得面目全非。
雷光中薛亦鸫惊异地后退,好不狼狈。
焦一峰被雷光麻痹了身体,嗅到被灼烧的味道,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薛亦鸫的了。
焦一峰知道,自己是成不了英雄的,不仅成不了英雄,还空有一腔热血,鲁莽之下,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不住。
大道之上,真正的正人君子又有几个,他是要做谁的英雄?徒有其表的正道吗?
他其实是知道的,梁晨一生行侠仗义,受人敬仰,最终被那老祖一灭,竟人人不识,人人不认。连所谓信仰也变得不值一提了,英雄这条路,究竟有多难?
青云宗余孽要他死,探灵门要他死,说到底,他还是得赴死。
从此一死,天人有别,他怕是,连她的英雄也做不成了吧。
薛亦鸫整个人从雷光跌出,砸在地上,他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上半身却被身体里游走的雷不断冲击着,修为全废,筋骨尽断,一刻不停往外渗血。
刘东竹吓得全无血色,几乎是连摔带爬才来到薛亦鸫的身边,他抱起薛亦鸫,不知所措:“主人……主人……主……”
“别叫了!”薛亦鸫被他叫得心烦,索性一吼,看见刘东竹魂不守舍的样子,却只能别过脸去,“别叫了……”
“啊,有了,主人,你把我的修为拿去!把我整个人能拿的都拿去!”刘东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把薛亦鸫脸上的血都擦去,把他杂乱的发理干净。
薛亦鸫却是一个巴掌呼了过去,紧接着就是硬生生的咳嗽,咳出的血溅在刘东竹的脸上。
薛亦鸫气极了,气得讥笑起来,用不成调的气息断断续续地骂:“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跟狗似的!别叫我主人!我不是你这只低声下气的贱狗的主人!从前不是!今后也不是!”
“主人……”刘东竹吓得一愣,近乎癫狂地呓语,“主人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对,罚我,打我,骂我,把我用来做你补身子的药引,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薛亦鸫闭住眼不去看刘东竹认真的眼神,他不想看见,也不愿看见。救了你你就舍命报恩,为人之下,受我欺受我辱,你凭什么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我?你有什么资格献出你的一生?
脚步声和喧哗声从洞口传来。时候到了。
“你不是要领罚吗?”薛亦鸫笑得薄情,“我叫你守在洞口,你竟然违背我的命令,私自进洞,你……”他把头垂在刘东竹的肩上,整个人倒在刘东竹的怀里,就像一个拥抱。他不稳的气息在刘东竹的耳边响起,“该死。”
薛亦鸫的手穿过刘东竹的胸膛,指尖上的鲜血往下滴落:“你的恩报了。”
从此,你便是你,我便是我,无主仆之分,互不相欠,毫无瓜葛。
刘东竹静静地感受着胸口的疼痛,他似乎知道薛亦鸫在想什么,缓缓地伸出了手,把薛亦鸫真正地拥在了怀里,用最后的力气说:
“不,我的心被你拿走了……你走了,不还给我……我就……就……活不了……”
最后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搭在薛亦鸫身上的手软弱得无力,没有温度的身体没有倒下去,而是依旧靠着他,安详得仿佛睡着了。
随后,探灵门的人赶到,把薛亦鸫围在一个圈里。
薛亦鸫看了看角落里的一处黑影,把刘东竹安放在地上,解下他手上的红绸,他的身躯很快便化成无数粒光点散去。
薛亦鸫默默地注视着刘东竹的脸旁,直到他化为乌有,才冷笑一声: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