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凉云盛大骂一声,又扑上去抱住了易墨,他想对着扇几耳光然后破口大骂:“你给我清醒一点!”然而,感受到怀中人无助的颤抖时,他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就泻了。
“没事了,”凉云盛一下一下抚平易墨弯曲的脊背,“没事了,虫子都被我赶跑了,没有虫子了,不要怕了……”
他用所有的力气最后化成了一句柔声:“不论发生什么,还有我在呢。”
啪嗒。
凉云盛呼吸一滞。
啪嗒啪嗒。
易墨突然钻进凉云盛的怀里,紧紧绕住了他的腰。冰凉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哭泣声随之而到。易墨撕心裂肺地哭,哭得像一个失了糖的小孩,所有的气力都凝聚成如雨的泪水,冲垮了凉云盛最后一道防线。
“你还在……你没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易墨所剩无几的,就只有哭声和重复的话语。
这是截然不同的易墨,他胆小与无助,需要一个人的安慰与陪伴,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刀枪不入,他有害怕的东西,有放声大哭的窝囊与勇气。
凉云盛没有动,任易墨觉得地动山摇,然后按了按他的肩头。
易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渐渐平息激荡的情绪,只剩一抽一抽的哽咽声。他把头埋在凉云盛温暖的胸膛里,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易墨的眼已经哭红,易容的面皮已经被各种尖锐的东西刮破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凉云盛问他。
易墨一愣,他想要拒绝,却看见了凉云盛坚定的目光,那是第一次,从重新见面以来凉云盛用毫不遮掩的,纯粹的目光注视他。他颤抖着手,把面皮揭了下来。
凉云盛“嘶”了一声。
“丑么?”
易墨苦笑着低头。就算他不问也知道答案。原本已经其貌不扬的面容在坠崖后被虫子啃得面目全非,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恶心。
“是你。”
这幅面容就算加上岁月的风霜,凉云盛依旧认得。滔滔的记忆向他涌来,凉云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是丑。”凉云盛心里难受得想被粗糙的石板磨来磨去,他用手捧起易墨的脸,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破涕为笑,“不丑,对我好的都不丑。”
易墨被这一笑摄住了心魂,恍惚间多年前让他日夜不分的笑又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个人几近温柔地对他说“不丑”。
满腔的情绪憋得易墨胸口难受,但他却只能傻愣愣地睁大眼睛,喉咙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凉云盛见易墨傻愣愣的样子,连忙一掌拍下去,怕他又想起什么痴呆起来。
易墨被莫名其妙赏了一个暴栗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凉云盛向他摊开掌心。他看着掌心里的定情戒更懵了。
见易墨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样子,甚至眼神更加迷茫,凉云盛终于忍无可忍地努了努嘴:“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易墨一愣随即解释起来:“这是定情戒。”
凉云盛又赏给易墨一个暴栗,咬牙切齿地怒道:“不是这个!”
易墨受了两下终于开了窍,正襟危坐,深思熟虑,最终肯定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真话。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傻子。
凉云盛无可奈何地心道,烦闷地把定情戒扔到易墨手里又气哼哼地伸出手。
易墨微张嘴望了望凉云盛,眼中惊疑不定。
凉云盛见易墨这副蠢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嘴角一抽,支支吾吾几下,转过头两颊微赫,终于不情愿又明明白白地说道:“不管你什么目的,是否真的喜欢我,你救了我,就要报答你,你招了我,你就要负责到底。”
易墨这下是听明白了,一遍就懂了,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他不自觉地颤抖着手把眼前这另一只心心念念的手接了过来,仿佛呼吸间都是这人的气息,冰冷的皮肤被传递过来的亘古不变的温暖融化。最后,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是璀璨的星辰,一扫迷茫,只有无法遮挡的坚定,如青山,如磐石,如滔天的汹涌的滚动的云。他毫不犹豫握紧了这只手,将小小的指环平稳而缓慢地、凝重地套在了凉云盛的中指上,从白皙的指尖直到不可逾越的指缝,这条不算长的道路,却足以让人屏息凝神,一心一意地对待,从此,这一生一世,我心有所属,终生不悔。
凉云盛不知为何有点想哭。易墨的庄重与谨慎无不在告诉他他想待他好,愿意一生追随。而他,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铜墙铁壁的心,开缝了。
至此,定情戒为证,两人心意相连,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