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轻佻的话语传至耳廓,蝶泉只气得羞愧难当,天地都要旋转起来了。
“卡坦!你个王八蛋!原来你早就跟在我身后是不是?那为什么不对我下手?以你的轻功和现在的功夫,刚才要是杀我简直易如反掌,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卡坦仍旧飘扬着一成不变的轻狂笑态,摊着手缓步向前行进道:“干什么呀?你应该很了解我才对!我才不喜欢搞那套背后袭击呢!那是弱者才使用的卑劣手段!说实话,蝶泉,你刚才长空一啸真把我吓了一跳,你的内力又精进了不少呢!震得我耳膜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蝶泉瞋视他道:“用不着奉迎我!以你的作风刚才又怎会好心不杀我?”卡坦嗟叹一声,举步朝前进。蝶泉平递剑刃,剑尖直至卡坦咽喉要害,凌声道:“再踏前一步我就宰了你!”卡坦摆手笑道:“好,好,我不走了,就站在这里说!行了吧?蝶泉啊,你知道浦饭和户愚吕、仙水的关系吧?”蝶泉颇为不耐,冷冷地说:“知道又如何?你提这些不沾边的干什么?”
卡坦说:“户愚吕为了追求能够战胜他的人不惜一直充当反派角色,仙水为了给人类赎罪才要打开魔界隧道的!”蝶泉斜瞪着他恨声道:“那仙水不也是受你挑唆吗?竟还有脸提这些!?”卡坦无奈道:“那他的思想不是受我控制的啊!而且他看到人类残杀妖怪在先,向我要黑之章在后啊!我偷黑之章出来又不是要给他看的!是他向我借,朋友之间又不得吝啬。他要开启魔界隧道,原本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胆这样做,后来我一想如果他打开了,来往于魔界和人界岂不是更方便了吗?”看着蝶泉脸上大不为信的鄙夷,卡坦只做无视又续道:“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相信,当然了,我曾经险些杀了你,你恨我入骨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这些都是真话,也是我的肺腑,蝶泉,咱们今天不言打说杀,你能跟我到一个地方去吗?在那里我想对你说些话,你听完了,再打也不迟!”蝶泉繁叶眉饰向上一轩:“谁要跟你走啊……”字音未落,自己左手已被他牵入掌中。蝶泉一惊之后旋即诧疑起来——卡坦竟如此温柔地牵着她,细腻而且温暖,哪里含有半分仇恨?这是她第一次与卡坦这般亲近接触,和打斗时接触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就这样被他牵着手走出树林,朝向彼方的峻岭急速进发。初顾乍看之下这一对俊男美女就像情侣般亲密无间,其实各怀心意,尤其是蝶泉,虽然左手被制,右手握紧泠霜刃却是没有片刻放松,以防他又算计什么鬼点子来伤害自己。
一直到山顶,蝶泉朝山崖下探身望去,云雾缭绕,随脚踢块石子下去没有落地的声音传上来。蝶泉心中一凛,脸上却展现出一抹凌傲冷笑:“又要像当年一样把我抛下去吗?你可真会选地方啊!”卡坦摇头道:“别这样再提当年好不好?就算我这样想,现在以你的功夫也不是那么好得手的啊!况且我还对你有着抱歉的心呢!”蝶泉不禁仰天长笑:“哟!?真是变世道了呀!堂堂卡坦大人几时也会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少在我面前流鳄鱼眼泪了!你要是想在这里一决胜负,那就来吧!反正我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小狐妖了!你想杀我,也不那么容易了!”
卡坦惋然太息,无奈地说:“拜托你别什么事都往那上面想好不好?这次我带你来真的是没有恶意的,要是我真想杀了你,为什么在树林里我不动手?对了,你会说,在树林里会让人发现,在这里杀死我之后再把我扔下悬崖,毁尸灭迹!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蝶泉恃傲而立,对他这番言语不作理会。卡坦接着道:“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人?哼!这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你要我见什么人?”
卡坦凝视着她的眼光忽地移到她身子后侧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上。这是一块高近三十厘米许的石碑。卡坦注视它的时候,眼神中忽而多出一种悲伤流连的凄哀。蝶泉如斯冰雪聪明,自是一窥无余,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不免产生一丝繁杂的涟漪。度步过去端详片刻不禁脱口而问:“拓伊是谁啊?这又是谁送的花?是一个墓碑?”
卡坦哀怨喟然:“除了我没人知道这是一个墓碑,这是我的父亲!很讽刺吧?”蝶泉更不禁惊讶往外,没想到卡坦竟然还有温柔的一面。
“这只是一个碑,父亲真正的坟墓,我不晓得在哪里,或许他没有坟墓吧!尸身已经寻不到了!每次思念我父亲的时候,我都会独自一个到这里来,看着这个,也能安慰一下我的心情!”
蝶泉疑似不解,一直认为卡坦是个十恶不赦的硬汉子,没想到他竟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这不由让蝶泉原就温柔惜人的心软下了许多,对卡坦亦是诞起一丝意外而生的怜悯。这是她第一次和卡坦这样融洽地交谈,更是第一次聆听卡坦的心声。
卡坦续道:“我带你来,不只想让你知道这些,蝶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蝶泉冷笑:“不是天界钥匙吧?你拜托我?卡坦,昨晚做梦还没醒吗?让我帮你完成打开禁忌之门的愿望吗?脑袋要是积水了趁早站在太阳底下蒸发晒干吧!!!”
“我还没说完!我不是要你帮我找天界钥匙!而是帮忙找白虹阙!”
“白虹阙?”蝶泉惊愕万状,“那是三界第一的圣刃,专对付我的泠霜刃!你认为我会帮你?找到之后用来克制我?你还真的是病得不轻!”轻蔑地弃下这句话,收剑转身便走。卡坦凝望远方,幽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非要克制你用,而是……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找到它埋在这块碑下,之所以要你帮忙,泠霜刃上的泠霜玉可以感觉到白虹阙的所在,它有结界只许你才能持有,所以我才想让你帮忙。找到之后我绝对不用它来对付你!”
言语恳切,目光哀毅,不似说谎来的。蝶泉想硬起心来不予理会,但女孩子天生的水样怜悯之心由不得怦然。苦恼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道:“卡坦,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但对不起,我却不能应承你!”
卡坦半分不以为奇,蝶泉这句话似乎早已在他意料之中,神情旋即忽地万分凝重起来道:“蝶泉,不想哥哥出事吧?”蝶泉一惊骇然:“你说什么?”
“鸦曾经给我提议说以藏马为要挟让你帮忙来找到白虹阙,我先找到你问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如果你肯帮,我就派魔虫告诉鸦,就不去以藏马做要挟,可你不愿意,鸦可能听到我们说话呢,只怕他现在已经抓到藏马来要挟你了吧?至于他会对藏马怎么样,这就难说得紧了!”
蝶泉又气又恨,诸多情感一起涌上心头,血液如沸一般在体内奔腾,好像要爆炸开来。只恨方才竟为卡坦动怜,让哥哥再次为了自己受到伤害。蝶泉怒叱一声抖剑直点卡坦眉心。
一点银星居中点到,其速甚疾,卡坦微一侧身,避过剑锋又喝止道:“等等!你还不去救藏马?怎地还有时间和我纠缠不清?我好心先征求你同意,你还怀疑我!?如果我一开始就想用藏马要挟你还用得着对你这么好吗?再不去的话,藏马清白不保了啊!”
一语如钧锤击到蝶泉心头。蝶泉双眸迷蒙语音哽塞:“卡坦!我终究还是算计不过你!你等着!我早晚会要了你的狗命!”
望着蝶泉倩影摇摇飘荡下山,卡坦心中立时顿感负去良多,却是不在乎地俊眉一轩牵出那抹难测的笑容,口里哼着调调径自下山去了。
又一如初来之态发足狂奔,但心境却大有不同。蝶泉简直恨透了自己,除了武艺妖力容貌上可与人相较,还有什么可值得一提?自从和藏马相认之后,每次都是藏马为她考虑得面面俱到,哪一次为他想过?想发脾气便发脾气,想怎样便怎样,总是想当然便要藏马一求百诺,也不去顾念藏马的身心感情,总认为着哥哥对自己这般关怀是天经地义,倘若这一次因为自己任性而害了哥哥,相救不及的话,哥哥有个好歹,也不再奢求藏马原谅,她立时便自刎于哥哥面前。抑制不了自己心底的悲切,蝶泉不由开声痛啸:“哥——”
藏马心急如焚,穿过魔界隧道直入魔界,心中只想着一定要寻到小蝶让她安全。虽说她武艺出众,有登峰造极之能,却终归不是卡坦雾音等联手之敌,故一入魔界,便留意寻找卡坦的气息,只要有卡坦在,小蝶一定会同在。
一股气息迎面而至,那人身如巧燕,宛若飞云一片俄顷以至当面。不是卡坦。
黑衣飘飘,金发熠熠,不是鸦又是哪个?藏马登时心头一颤,暗道声“不好”。知道来者非善,停步不前,眼神中蕴蓄了极复杂的仇意。
“哟!卡坦还真的是料事如神!”鸦冷冷笑道,“他算准了你会来寻找蝶泉,自从蝶泉和他一见面他便要我在这里等候,说是你一定会从这里来,你果然如期而至!总算没让我白等!”
藏马擎鞭以防其突来之攻,碧眸中杀机渐起:“你想怎样?”鸦交臂在胸,阴笑道:“不怎么样,还是那句话,跟我走吧!保证我会很温柔地待你!”藏马生平最受不得别人对他口出秽语,听闻鸦这么说,自是惹得火起丈寻,不再言语发鞭直捣而上。鸦轻轻拧动身子,又幽灵般飘开。
“你生什么气啊?如果想见你的小蝶,最好就跟我走!她已经在卡坦手上了,趁她现在还有一口气,你还是跟我去见见她好!”
藏马初闻乍听先是一骇,但继而勃然:“少在这里说谎话不打草稿!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小蝶怎会那么容易被你们抓到?先前她独身与你们交战那么多次,都没有被你们抓住,更何况这一次流炽死了,雾音少了左臂,又怎么会是小蝶的对手?而且小蝶的玄寒摧魂也精进了不少,只凭你一句话便让我相信!鸦,别做梦了!”
鸦依旧轻狂笑道:“你的聪明与日俱增呢!不过同时也增加了你的愚昧!你忘了蝶泉以阴寒体质如何承受卡坦的炽炼无极?卡坦已将炽炼无极完全参悟透,蝶泉又怎么能是卡坦的对手?打斗中岂不是碍手碍脚?这先不论,卡坦的武功你也十分了解了,蝶泉还能是他的对手吗?如果这些你都不相信,那你干嘛不问问我,音儿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鸦的振振之词不得不让藏马由心底寒惧互生。想想他所言不无道理,却又不相信小蝶会那样轻易地束手就擒,故对他的话始终疑似着。但他万般言语不为所动,只有一句还是让他心忧魄悸,那就是小蝶的玄寒摧魂已不能再胜得卡坦的炽炼无极!有着上一次的教训,倘若再真交起手来,小蝶岂不是必败无疑?藏马心神开始紊乱开来。
“担心了吧?”看出藏马眼神中的几许惊忧,知其被自己的言词扰乱了心神,以此可见,号称无可为挟的魔界极恶盗贼妖狐藏马致命的弱点便是他这个要命的妹妹魔界极恶杀手妖狐蝶泉,只要在此处下几分功夫,便可诱其入瓮。鸦又继续道:“你如果不关心她,那就不必跟我走了!我看出来了,你和我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不,你比我们更加无情,为了自己的安危可以牺牲自己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亲妹子!”
“闭嘴!”藏马终于暴怒难忍,不再听其诱语,将手中蔷薇鞭舞动成圆,频频向鸦要害招呼下来。一出手,乃是小蝶所指点的风华圆舞阵演化来的旋风鞭诀。
鸦已知无论再说什么,藏马也是不加相信的了,身形穿梭于鞭锋之间,宛若蜂戏花间,此景来看,只有出手制服他才是上策。藏马那样精妙的鞭法,风车轮一样的舞动,落叶未曾沾着便作飞尘的猛冽进招,竟半分没伤着他丝毫。藏马心中懊恼,毕竟不似小蝶一般施展精妙,倘若是小蝶,这一手下来早可将鸦断作数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