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时间,四爷的伙计不紧不慢的走进通泰码头。他们似乎并没有要付钱拿货的意思,而是态度傲慢的指责陈皮办事阴狠,年纪轻轻就敢冒犯在长沙立足多年的九门四爷。
陈皮手下的伙计听了,正准备为自己的舵主出气,却被陈皮拦下了。“咱们是做生意,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陈皮听了他们的奚落并不恼怒,而是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他们,说话时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今天的事就算结了。”
四爷的伙计嗤笑一声,趾高气扬的把钱袋扔给了陈皮。
陈皮神色淡然的掂着手里的钱袋,心里却早已涌起了滔天怒火。常年下地的土夫子们,手上的力道极其的稳。一件东西到底有几斤几两,只要一拿在手里,立刻就知道了。
“陈舵主,钱已经给你了,这批货我们可就带走了。”见陈皮一言不发的握着钱袋,四爷的伙计以为他嗜血狠绝的名声不过是徒有虚名,平日里虽然横行霸道,却不敢和九门的四爷作对。
“哼,”看着眼前这几个大难临头而不自知的人,陈皮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想走?你们在我陈皮的地盘上耍滑头,还想活着出去?”
“你,你想怎么样?”即使这几个伙计再笨,现在也察觉到了事态有些不妙。他们说话时有些心虚,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陈皮把手中的钱袋放在桌子上,波澜不惊的语气里透着让人胆寒的凉意,“今天,把货和钱都留下,我让你们活着出去,”他顿了顿,冷冰冰的看着他们微微发白的脸色,接着说道,“或者,把你们的命也一起留下。”
四爷的伙计猜到他们的谋划多半是落空了,却仍是不死心,还想再赌一把。他们心里一急,口不择言的骂道,“你只是二月红门下的一个小徒弟,居然敢为难九门四爷?况且,你师傅二月红也不过是个戏子,四爷能让他占着上三门的位置已经是莫大的慈悲了,你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听到他们提起二月红的名字,陈皮心里的那根弦倏的绷紧了。陈皮并不在乎这些人是怎么抹黑自己的,却丝毫容不得他们诋毁二月红。
“我师傅的名字也是你们配提的?”陈皮的怒吼撕裂了静谧的夜色,众人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今天这场面该如何收场。
秋风灌进屋里,吹得桌上的烛火不安的跳动着。
接连不断的阴雨天让码头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潮湿的空气消磨掉了陈皮仅存的耐心。那几个伙计甚至没有看清陈皮是怎么出手的,就已经赔上了性命。
混杂着霉味的血腥味在屋里弥漫开来。陈皮握着滴血的九爪勾,看向他们尸体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把这里收拾了。”陈皮收起九爪勾,转过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是,舵主。”陈皮的伙计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这个阎王。
“桌上的钱就赏你们了。”不等伙计们回话,陈皮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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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
张日山刚刚吃过晚饭,现在正坐在灯下,悠闲的翻着一本兵法。
忽然,一阵夜风吹开了书房里半掩着的窗户,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张日山微微一怔。他略微有些走神,手指无意识的收紧,竟把书页撕开了个不小的口子。
张日山看着手里撕裂的书页,自嘲的笑了笑,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
“这是要变天了呀。”他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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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皮像往常一样,守在二月红的卧室门外。等他听到屋里有响动时,便去打来一盆热水,站在门口轻声问道,“师傅,您起床了吗?”
过了许久,屋里都没有回音,陈皮端着热水,在门外静静的站着。二月红沉默良久,像是在两难的境地中反复挣扎过,才开口说道,“进来吧。”
陈皮推开门,见二月红坐在桌边,脸上隐隐有些怒意,看他的眼神也与往日不同。陈皮把热毛巾递到二月红的手边,微微敛眸,“师傅,我来伺候您洗漱。”
二月红没有理会,而是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陈舵主,你还知道,你有我这个师傅啊?”
“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徒儿不明白。”陈皮低下头,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仍和多年前他刚刚拜二月红为师时一模一样。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二月红眉头紧皱,失望的看着陈皮,“是不是去祠堂跪上一天,你就能想起来了?”
“徒儿做错事惹师傅生气,请师傅责罚。”说完,陈皮把毛巾放在桌边,走出房门,便朝着祠堂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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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在祠堂里跪着,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有几个时辰,无聊的用手指在地上划圆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连忙挺直腰杆,端端正正的在蒲团上跪好。
这些年,陈皮在外面闯下的祸事从没间断过。为此,二月红可没少罚他。每次他在祠堂跪着,二月红会时不时地来查岗。不过,师娘心疼他受苦,也会瞒着二月红,偷偷的来给他送点吃的。次数多了,陈皮光是靠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人是谁。
只不过,她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二月红走进祠堂,站在陈皮的身侧,满含怒意的训斥道,“我以为你已经能辨明是非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顽劣。为什么动不动就要伤人?你造下这么多杀孽是要遭报应的!你这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这次明明是他们先找茬,不然我是不会动手的。”陈皮忿忿不平的辩解。
“你还狡辩?你知不知道九门上下肝胆相照,共同进退,彼此之间绝对不可以起冲突?”二月红厉声斥责,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