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漫漫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她本能地感觉到今天的陶然有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常铮悄悄转过头,给了陶然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陶然装没看见,有始有终地冲白小姐一挥手,示意她可以滚了。
座位其实挺宽敞,但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常铮明面上没什么动作,身体却一直有一部分重量倚在陶然身上。静默的温柔如一条清澈的溪流,在虚空中潺潺流淌,仿佛能洗净一切忧惧,让人心间不由自主地敞亮起来。
开出城要过高速收费站的时候,管你大巴还是私家车,总归是要堵上一阵的。陶然被晒得早就合上了眼,却眉头紧蹙,眼看着就是睡不安稳的样子。常铮早就伸手替他把窗帘拉了起来,这会儿又半站起身,把前后两扇窗的帘子也一并放下来了。
队伍排得老长,车开不了三五秒就要踩刹车,见陶然有些要醒的样子,常铮想起他的老毛病,就压低声音问他:“还好吗,有没有晕车?”
“没有,可能是太困了,顾不上晕车了。”
一车人都睡得东倒西歪,常铮前后又看了两眼,决定跟陶然多聊几句,分散他的注意力,省得恶心劲儿上来又难受一路。
“刚才……你看见她项链了么。”
陶然一下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唇角微微勾起,笑出几分促狭:“怎么能看不见?居然还有钻,阳光一照,我都快被闪瞎了。”
无论什么时候,两人是什么关系的阶段,跟陶然说话都是这世上最令常铮心神愉悦的事情之一。因为省事,因为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必说。
“她最近……是不是……”
——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经济来源,或者收了谁的重礼。有些话不好直说,对视一眼足矣。
“嗯,我觉得是。”陶然把声音压得更低,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音量飞快地说:“我看她身边不止多了一两件这样的东西,好像她还在尽力还礼,手上挺紧的。”
“前几天你出差,我正好听见她下班以后给财务打电话,问她自己交通和差旅餐饮报销的钱什么时候能进卡。”
陶然一听就皱起眉:“这也要问?每个月不都是那几天到账么,早点晚点又能怎么样……”
常铮撞了他一下,陶然立刻住口,扭头看见前排的两个姑娘都被司机师傅一脚刹车给叫醒了,一个在问几点了,一个在问到哪儿了。
生活的真相总是由蛛丝马迹拼凑而成,这时候的白漫漫哪里知道,两层老板已经在心里,把她的反常挖了个底朝天。
每一堵南墙在撞上去之前,看着都像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小路障。白漫漫偶有波折,整体还算顺风顺水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转了个弯,朝向这堵墙踩足了油门,绝尘而去。
第39章林曙3
常铮选的这个地方最大的卖点就是竹海。大巴开到的时候恰是正午,满目的春意深郁,日光泻地,居然已经热得穿不住外套了。
漫山遍野的青绿之中,一条苔藓斑驳的小道引着游人蜿蜒而入。从山脚到山腰的很大一片地全都属于同一家度假村,公司这次安排的食宿都在这儿,未必多豪华,却胜在清幽。一行人沿路慢慢走去,刚才车上听见的几声路远天热的抱怨也销声匿迹了,风过林间的簌簌声一阵盖过一阵,让人心里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
白漫漫和几个常跟着常铮和陶然做项目的顾问一起,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他们都不是爱在这种时候争先的性子,好几拨人就都逐渐走到他们前面去了。可餐厅总得人到齐了才会上菜,老让别人等着也不好。陶然转过头去,发现白漫漫像是被眼前的景致迷住了似的,越走越慢,同行的同事大多是在等她,就想开口催她一下。
白漫漫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回过头来。她身体的角度一变,项链又折射出一道锐光,陶然被闪得只好闭上眼,立刻失去了跟她说话的兴趣。
常铮不着痕迹地接过他的角色,回身笑着说了一句“都快点吧,午饭不等人”。
为了表示以身作则,他们率先加快了步伐,去追赶前面只能看到一点人影的大部队。埋头走了一两分钟的路,白漫漫他们被甩掉一大截,常铮才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陶然连呼吸声都透着一股气呼呼的意味,落在常铮耳朵里,竟意外地可爱:“我是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不,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居然看走眼。”
常铮忍不住冲他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是……”
陶然横了他一眼。自从关系变了,陶然对他的态度愈发随意,活生生的情绪也越来越多。比如此刻,一个眼神里写满了“好讨厌啊你何必拆穿我”的意思,又灵动又坦荡。
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常铮觉得自己很可能会伸手拉住他,直接吻上去。
可惜不能。那只好继续逗他玩儿了。
“你确实就是担心我们白小姐吧。你怕她傻,被人骗?”
陶然默了半晌,忽然怒道:“我没有!我才不管她的破事!”
常铮:“别这样,凡事往好处想,万一是她碰巧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陶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常铮自己又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未婚的,直的,真心喜欢她,还对钱没什么概念的那种。”
陶然:“……呵呵。”
午饭的餐桌上,常铮和贾老头这两拨人被安排在一起,一张十个人的大圆桌直接坐满,每次上菜大家都要挪一挪才能给服务员腾出空间来。这人口密度之大,常铮只动了一回转盘,把陶然爱吃的送到他面前,就被他在桌下磕了一下膝盖。
见他这么谨小慎微,常铮也不再去撩他。两个人坐在人堆里,时不时拿起杯子陪着众人喝点啤酒,一来二去的,一直等到有人开始告辞回房间了,贾老头也站起来说要先走,桌上的氛围才骤然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