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呢?”
“其实那天……正好没事,我还偷偷去那个流氓出来的那个地方晃悠了一下,你猜,我遇到谁了?”
“谁?”
“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控江三中的现在的校长,费亮。”
言文坤愣了……
“我看的真真的……费校长肯定是和那个流氓从同一个房子里走出来的。那个费校长啊,长得是浓眉大眼、人五人六的,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在我们母校,名声也不好,都说和女学生不清不楚的。你说,警察路过问起来,我能不能说起这个事情?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呢?”
言文坤看着安娜,竟然没由来的觉得有点寒意,他一时找不到思路的头绪,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顺口说:“你和警察说起过这些?……”
“当然没有了……你当我八婆啊?!那流氓调戏许纱纱,我是亲眼看见了……费校长,也许只是路过,他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教师,我怎么好这么没证据凭空说人坏话……”
“你刚才说谁?……许纱纱?”
安娜脸“腾”得红了,跺了跺脚,更加压低了声音说:“啊呀,你看我……怎么说漏嘴了……你认识的啦……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对不对,你是记者,你可千万别往报道里写啊。纱纱那小姑娘挺可爱的也挺单纯的……可别因为我这张快嘴,成了你的下菜料啊……啊呀,都怨我,你要敢漏出去一个字,我弄不死你我……”
言文坤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是我是狗仔么?我可是河西体坛的总监编辑,我怎么可能跟小报记者一样乱写许纱纱的事情……你自己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警察说的……”
“唉……”安娜摇了摇头:“我其实本来都打算和警察说我看错了,没功夫再去折腾这种小事。警察也是闲的……一个流氓么,河溪城那么大,哪里没有几个流氓啊……”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既然纱纱没什么事,你确实不适合再和警方提起这些的。警察要来回访,你最好还是含糊其辞算了。”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五人六的领导,其实骨子里跟流氓差不了多少……却比流氓胆子还大,做出来的事情也下流……什么费校长、石主任,没一个好东西……做的事情都透着恶心。哪天我也给他们曝曝光才好呢……”
言文坤更是听愣了:“你说谁?石主任又怎么你了?”
安娜还在那里自言自语:“算了……回头还是跟警察说,我也没看清楚就算了……警察也不可靠,别回头泄露资料,给那些小报记者知道了,倒是我给许纱纱找来了麻烦了。至于费校长,也未必是什么坏人……”
言文坤看着安娜那一副小辣椒发脾气抨击社会丑恶现象的小模样,也有些可爱,但是说不清为什么……他的背脊有些发凉。但是立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很“羞愧”的感觉。
虽然安娜说的事情,论严重程度,最多算是无聊八卦,但是他毕竟是多年的记者编辑身份,有着职业的本能;而且他已经不是两年的言文坤了,对于河西政、商、体、教各系统的瓜葛关联,已经了解的越来越多;最重要的是,虽然石川跃从未对自己提及过,但是对于石川跃的一些“小秘密”,他多多少少有点感觉。他已经变得更加敏感和深沉……对于事件的起因、后果、关联,已经习惯想得更多。
“许纱纱”?“流氓头子”?“费亮老师”?“石主任”?“江渚码头”?
不管是敌是友,晚晴集团和石少的关系,至少都非常的密切。
不管背后是什么缘故,他都意识到许纱纱是“石少力捧的人”。
不管民间口碑是什么,费亮都可以算是晚晴集团的“关系户”。
何况,里面还牵涉到省局里一直在传的一些“秘闻”……
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当然已经听说了最近都已经在河西上下盛传的“新西体”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和晚晴集团的收购方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细节他还没有彻底掌握,只知道已经上报河溪市委在讨论。石少也好、费亮老师也好,都和晚晴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安娜的这小段“八卦”会不会揭出什么对石少、晚晴不利的意外变故呢?在让警方知道之前,也许应该先知会一下石少。
是的,只不过一瞬间,他自己都有点吃惊,自己居然想了这么多……
但他真正羞愧的,还不是自己一瞬间想了那么多,而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一听到“石主任”三个字,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娜所说的事情,对于安娜来说,怎么处理才是最合适,也不是安娜所说的流氓、费老师和码头有什么蹊跷,更不是许纱纱的名声利弊,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自己如果现在就劝劝安娜,少管闲事,好好替安娜分析一下利弊,劝说她远离是非,免得遇到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自己应该能换取安娜的好感……但是,安娜的好感,值几个钱?
换个角度,自己现在不动声色,等一下,打电话给石少,暗示一下,看看这个消息,能为自己换来点什么?……是不是这么做,更加的划算,更加的有利润?这几天,河西体育圈和传媒圈都在盛传“‘新西体集团’vs‘晚晴集团’”的收购大戏。在这个时候,各方一定都不愿意节外生枝,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好市民举报牵扯出什么麻烦事来,石少……应该能在其中斡旋获利的吧?还是……石少本身其实也是当事人,他,就可以为这个消息买单来封安娜的嘴?
……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对自己来说,都可以用“利弊”去计算,而不是“对错”去面对了呢?
言文坤看了看,那落地婚纱试衣大镜中,漫不经心的安娜,和那个装作漫不经心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第75回:陈樱,罗山行
河西省罗州市,罗山县,县城里如今也有了第一家肯德基。
河西全省,设有十三个直辖市,下辖三十六个市辖区、二十三个县级市、三十八个县、三个民族自治州。罗山县,是属于罗州市下辖的一个县城。
作为河西省首府的河溪市,其城市规模、经济地位、人口密度、产业价值、现代化程度,即使在整个c国,也可以列入仅次于首都、筑基等,属于准一线城市的行列。作为太江东西向航运的必经之地,也是c国南北高速公路网络交汇点,河溪,不仅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也是政策和资本倾斜的冲要之地。即使和欧美的一些大城市相比,河溪,也是毫不逊色的一个国际化都市。
但是河西省其余的地级市和县城,其中有一些,却还是相对贫瘠和落后的。
从河溪向东南80公里,就是“溪山山脉群”,再向东南150公里,则是“大罗山山脉群”,行政区域上属于河西省罗州市罗山县,即使受到了河溪经济圈的辐射,这里也依旧是河西相对比较落后的区域。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交通相对不便捷,整个罗州市连机场都还没有建设,而从罗州市区到大罗山谷地中的罗山县城,更是只有盘山长途小巴士可以搭,一天也就是十来个班次。直线距离上,这里离河溪只有250公里,但是其实单程就要花上一整天才能到达,非常不便。
这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这个背靠大罗山的县城,也终于算是有了一些起色,罗山县城最繁华的城中路上,也终于开始可以见到肯德基、麦当劳等国际快餐连锁的身影了。而县城里的年轻男女们,也终于抛开猎奇的心理,开始习惯着,日常走入这些装潢靓丽的店铺里去消费了。
不过这会儿……坐在肯德基橱窗口一张餐桌上的一对少男少女,看穿着打扮,却怎么都不像罗山县城里的本地人。
……
陈樱厌恶的,好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的看着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李誊:“快吃,吃完,麻利利给我滚回去!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
在两周前,像是罪案电影一样的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父亲陈礼居然用一个陌生的号码,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樱樱,我逃出来了……”。
然后就是电话那头的痛哭流涕、欲言又止。陈樱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荒谬的情节,陈礼却给了她一个远在罗州市罗山县一个小镇上的地址,让她去拿一个usbkey和一张假身份证……父亲还关押在纪委看守所自己去探视时,就俏俏和自己说过,他有一笔钱,一个虚假身份证注册的银行账户里,有六百多万现金。不过那个时候,父亲的暗示是,自己要取这笔钱出来,想办法“不露痕迹”的交给刘局长,甚至陈樱感觉到,在那个时候,父亲似乎还在暗示,自己可以去“接近”一下刘局长,求个情通通路子什么的。而这一次,父亲颤颤巍巍的,说的却是另外一个意思:“樱樱,你来找我,我不行了……这笔钱……你将来留着……创业”。
陈樱觉得很滑稽,父亲说的很真诚,有点像是凄婉的最后遗言。她也觉得很心痛,很难过,父女天性,让她也有些担心父亲的境遇……但是真的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她居然发现,自己唯一真正关心的,还是那笔钱。
父亲居然会从看守所里逃出来?为了什么?难道要过逃亡生涯?至于么?自己问过几个懂行的朋友,如果不追究诸如“强奸幼女”之类的罪刑,父亲那点事,最多也就是十几年;甚至如果操作掩饰的好,各方打点也到位,说不定就是一个“双开”就完了……当然,如果那个叫陆咪的女孩子真的被父亲杀人灭口了,那就另当别论,但是陈樱不太相信父亲真的敢杀人。
问题是,父亲如果留在纪委看守所,要自己用那六百万去疏通,她其实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父亲如果亡命天涯,要从此过上逃亡的生活,不说她会被日夜监视,重要的是,那六百万留给父亲逃亡中使用,似乎更合理一些……留给自己?还他妈的创业?老娘会创个毛线业啊?但是……六百万……
这算是遗言么?他是要自杀么?她觉得有些茫然。她犹豫再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想过把这个事情交代给石川跃。但是最终,但是六百万的吸引力是足够……她甚至冒险偷看了石川跃手机里的信息,了解了石川跃的什么小弟,好像也在罗山县里找陈礼,但是并没有找到,似乎“跟丢了”……这排除了她最担心的疑虑:她本来最担心的是,一切都是石川跃的设计,对于这个夺走她贞操、控制她身心的男人,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畏惧。
她也明白,如果父亲真的是莫名其妙在逃了,自己这个女儿应该是被首要监视的对象。纪委和公安的人通过河西大学校方找她谈过,要她“配合组织上的工作”。好在室友琼琼的妈妈,河西大学体育学院代理院长柳晨老师,难得的亲自出面维护,以柳老师的特殊地位,就是纪委和公安也要给三分面子,而且好像纪委的人也没怎么对这个案子上心,才使得办案的同志没有太过骚扰到她。
她设计了好一段时日,充分的找了借口,绕了好多弯子,才瞒着学校里,瞒着如今对她可以予取予求的石川跃,乘石川跃不在河溪的日子里,倒换了好几部车,迤逦来到了罗山县。尽管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父亲给的地址,还在罗山县下属的一个镇子,离罗山县城,还有40公里的山路……
而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荒谬可笑甚至气急败坏的是,看起来,自己的伪装和反跟踪能力弱得可以。还没等什么纪委、石川跃的人发现她,她已经发现有人偷偷在跟踪她;但是她一吓唬,那个人就露了头……居然是这个不知所谓李誊。
她又好气又好笑,只能拖着李誊来肯德基里随便吃一顿,要赶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学生会干部回河溪。
“我……是担心你……”李誊坐在自己对面,挺高大个男生却不敢抬头看自己。
“担心我?我需要你担心么?……你不觉得滑稽么?你难道不应该看见我就躲么?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你傻逼也就算了,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陈樱虽然倔强,但是看见这个李誊,却气恨的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尽管是阴差阳错的意外,但是自己的遭遇、命运的变迁、贞操的沦丧,李誊这个二杆子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可不是什么“迁怒对象”。那一天,根本就是他蓄意制造的荒诞剧情,更不要提在那仓库中,他明显也是对自己动手动脚,起了一不做二不休奸淫自己的念头。这会儿跑到这里来装纯情小王子,陈樱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
李誊低着头,憋红了脸,呢呶了两三个音节,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别跟着我,听见没有。马上给我滚回河溪去。我出来玩玩……操你妈的。你是变态吧?玩好绑架,玩跟踪啊?你不去参加黑社会真是屈才了你。”
“不……不是的……那天……之后……”
“闭嘴!夹上你的嘴!别问那天!那天不是你个大情圣一手导演的么?别问!别摆出一副纯情的嘴脸,找我啐呢?!”
“我是想……道歉。或者……我可以做点什么事情来补偿一下。”
“道歉你妈逼!补偿你妈逼!不需要,我也什么事都没有……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问老娘有没有给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