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荆寻听到就笑了,“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好的人啊,那我应该以身相许才对——”送了一颗虾肉到章心宥嘴里,“咸吗?”
“那你这是干吗?我爸妈都问我了——不咸,挺好的。”
“你爸妈问了?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呀,我也不知道你要干吗啊,咱俩的事儿,不都过去了吗……”
荆寻不说话,专心剥虾,一会儿就把一小盒都剥完了,放在章心宥面前。章心宥一边跟他生气一边拿小叉子往嘴里送虾肉:“你不要觉得我帮了多大忙似的,其实我都不知道星忆也在车上……她自己救自己,你懂吗?你以身相许我也不要,强扭的瓜不甜——”
章心宥一只手吃东西,另一只手在身上左挠挠右挠挠。他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老是发痒,手还不方便,一会儿换左手一会儿换右手,不够他忙活的了。
虽然食欲不错,但脸蛋明显看起来比出事前瘦多了。
“看我干吗?我说得不对吗?”被荆寻一直盯着,章心宥怪不自在的放慢了吃虾的速度。
荆寻摇摇头。
“我能这样看着你,每一秒,都是很奢侈的幸福。”
章心宥一怔,默默地停下了叉子。
“每次一想到差点儿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就觉得像噩梦一样。”
章心宥小声地说:“这不是还活着呢嘛……”
“所以我还跟以前一样混蛋就好了?”
“……”章心宥抬头看他,“你这是承认以前干的事儿特别混蛋了?非得生死关头走一遭才恍然大悟,不出事你还是不知道后悔药啥滋味……”
“所以我才说,这幸福很奢侈,是拿你的命换来的。”
章心宥低头戳着水果盒里的火龙果,越发小声地说:“那你也幸福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就要出院回家了……”
“心宥,不管你会不会再回心转意,我会一直努力到你爱上另一个人为止。”
不,即使那样或者他也不会停止。
荆寻每次面对章心宥,总是会想起自己曾经对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然后无地自容。他总是要鼓起最大的勇气,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
章心宥令他害怕,可章心宥不在,却令他更害怕。
他不接受晚熟青年的求爱,总是认为他们可以保持现状,既享受章心宥的爱,又不用为此付出自我——可突如其来死亡让他的卑劣无处可遁,让他的悔恨腐骨噬心。
他不能够用这种方式失去章心宥,不允许自己余生都未曾好好爱过章心宥。
所以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几个月甚至几年,被拒绝、被无视,甚至被嘲讽。哪怕他知道章心宥并不会嘲讽他。
他跟丹姐说:我可能又要‘结婚’了。
丹姐笑,说去吧。你这个小杂种小时候活得像个狡猾的大人,四十岁时却又像少年人一样天真。咱们这种人对谁到底是薄情还是厚爱,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楚。
丹姐又说,如果你还跟以前一样坚持不了几年,还可以回来找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回来了。
他没说好,只说谢谢丹姐。
章心宥不说话,把火龙果都要被他戳烂了。荆寻拿下他手里的叉子,叉了一颗蜜瓜递给他。章心宥不张嘴,荆寻就这么举着。
“什么叫回心转意啊?”章心宥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叉子,把蜜瓜往嘴里一塞,狠命地嚼。好像那不是蜜瓜,是荆寻的肉。
“被拒绝的是我、被拒绝好几次的也是我!怎么说得好像我移情别恋了似的?你就说你是不是‘现在知道后悔了、还是喜欢你、咱俩在一起吧’这个意思?”
发脾气的、活泼泼的章心宥,在荆寻眼里简直可爱得无以复加。
“应该是,‘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我们在一起吧——’”荆寻的声音一直是章心宥特别喜欢的低沉美妙,仿佛从胸腔里传来的共振。
“因为我非常的爱你。”
住院部的活动区,男女不同色的病号服穿梭在绿植之间,推着吊瓶和辅助步行车、挂着引流盒、尿袋的病人慢吞吞地来来回回——而此刻的章心宥面前,却有一个男人对他告白:我非常的爱你。
章心宥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从荆寻的嘴巴里听见“爱”和“爱你”,他自己也不过才敢说喜欢,根本不确定到没到爱。
他摸摸头,似乎又有点头昏脑涨,是不是又水肿了?
慢了一拍似的,脸上才开始发烫。章心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再说一遍……”
“我很爱你,我们在一起——”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