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以为自己对这一切都已经看得透彻。
他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又会因为另一段感情而一叶障目。
鹿晗马上要去首尔艺大,延世大学的语言课程即将结束,这几天都在忙着找房子。本来首尔艺大的校区在南山,已经很偏了,可是鹿晗入学这一年正赶上搬迁,校区到了更加鸟不生蛋的安山。在江南找到一家交通方便的合租,鹿晗跟房东商量好交了押金,可合租的韩国学生似乎对鹿晗中国人的身份十分不爽,鹿晗进了门十几秒,就被他那眼神儿给恶心出来了。后来当房东们拿着他的护照仔细审视满脸担忧的时候,鹿晗脑子里全是爷爷家客厅那张插满小红旗的军事地图。他很憋气,于是每每就伸手捞起自己的护照,说了句拜拜就甩门走了。
其实鹿晗父母加上老爷子给的生活费,足够他在蚕室或者江南周边租个交通便利设施齐备的一体公寓。只不过鹿晗把富余的钱交了SM学院的学费,虽说爸妈没给他限制,但是眼见着自己卡上划出去的流水,只出不进的伸手管父母要钱,他这个年纪,再加上鹿晗那脾气,还是挺膈应的。
大热的天儿在街上串来串去,鹿晗最后还是够够的了。
实在没辙,最后终于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在蚕室租了个正规连锁中介的公寓。钱交了房租押金水电费,生活费加上学费就开始闹赤字,因为不想一直伸手冲家里要钱,只能在大晚上又找了个兼职。
鹿晗打工的地方在江南著名的RoadCasting街上。这条路不宽,但是邻着SM公司,有几个扎堆儿的百货公司又挨着汉江岸,是江南区中心,鹿晗在一个叫做Dawn的咖啡馆做服务生,上班时间只有晚上四个小时,不过人来人往总好混个眼缘儿。刚来的时候,鹿晗没急着去参加过任何公司的周末Audition。而是直接报了学院,一边学语言一边学唱歌演技,在这一点上鹿晗丝毫不像这个年龄男孩该有的脾性,他不急不躁,很能沉得住气。
他心里想总得有拿得出手的才能有脸去选拔吧,当然鹿晗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有一种练习生基本素养叫靠脸吃饭。
不过直到后来终于进了公司见了各路妖魔之后,回头来想,鹿晗仍旧庆幸这两年的学习经验。说跳舞有张艺兴和金钟仁那种究极进化的疯子,说唱歌那个叫金钟大的货简直就是个韩国好声音,说靠脸吃饭……嗯,鹿晗在这一点上基本承认吴凡和他打个平手。也只有某个小屁孩会在众人面前大言不惭的虚夸自己样样都好,说实话要是没了那两年的底子,这话鹿晗还真不敢接着。
SM学院基本上就是一三教九流大杂烩。这里头可没有什么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全都是挤破脑袋要吃这碗饭的大孩子。基本上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的生存方式。由于没有出道或者自我管理的压力,各种冲突都很常见。和里头的几个地头蛇干了好几架让他们知道跟这个中国人死磕赚不着便宜之后,鹿晗才过上了现在的安稳日子。那时候鹿晗特别感谢爷爷以前逼着自己玩儿命锻炼。开玩笑,大院儿里头那些个愣头青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些个人能算盘儿菜?
鹿晗那个时候并没有很多社交愿望。他习惯独来独往。尤其是在见多了这种无理取闹的挑衅和倾轧之后。
鹿晗在韩国交的第一个朋友是延世大学语言班的中国室友。内哥们儿整个儿一学霸,鹿晗跟他好是好,但是也不住在一起了,总是生疏了点儿。
第二个朋友应该就是安宰孝了。
安宰孝是釜山来的,刚开始在班里没什么熟人,直到有一次把鹿晗不标准的韩语听成了自己家乡的方言,很热情的上来打招呼,这就算认识了。
直到认识安宰孝之前,鹿晗的世界观还停留在“男的不就应该是板寸么为什么这儿的人都爱留个娘们儿叽叽的长头发呢?”这种令人费解的问题上。是安宰孝告诉他练习生留长发都是为了造型做准备,也是安宰孝告诉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和人打招呼不会有人觉得他假而是会觉得有礼貌,一点一点教他怎么样和长辈说话,要谦虚地低头不要歪着脑袋,鞠躬致礼也并不意味着点头哈腰。
那段时间,才是鹿晗真真正正的成长期。
似乎一点一点剥掉了身体上那层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皮肤,开始接受风吹雨淋。
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有一层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固执表皮,而是从里面一节一节长齐了怎么掰都掰不断的脊骨。
学会谦卑恭顺,学会按捺隐忍,也学会虚与委蛇。
但鹿晗没觉得虚与委蛇有什么不对。想哭的时候笑,想笑的时候哭,本来就是艺人的必修课。
只是有点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