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生床头一直挂着一张画像,那人一袭红衣立在一片彼岸花之中,妖艳得出尘。
这画没有五官,但看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画中人便是统治这九泉之下的帝君:阎君!
白无常曾问:“梦生,你本不是鬼魂,呆在这地府甘为劳役几百年,是为了阎君么?”
打扫的老李曾问:“梦生,你思慕着阎君吧?你们可曾是恋人?”
小鬼曾问:“梦生,我曾以为你喜欢的是奈何桥头的孟婆,想不到你喜欢的是地府的阎君!梦生,那人是阎君,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生儿……这人不好,你们不能在一起……”
一道苍老的嗓音响彻耳边,接着是漫天的血红,就像黄泉那片曼珠沙华一样,梁梦生猛地睁开眼睛。
醒了,眼底却是一片干涩!
地府里当差的人都说阎君回来了,那俊朗的面容迷勾走了不少鬼魂的心。
但这花再好看,也都是别人的。
白无常说:梦生,阎君那日领回来了一名唤‘静儿’的女子,那女子天人之姿,我看犹怜,阎君疼爱得紧。
梁梦生浇水的手颤了颤,就连浓密的睫毛也抖了抖,他笑着答了句:“这很好!”
白无常走之前,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拍在梁梦生的脑后:“梁梦生,你果真是无心的!这时候还笑,倒真想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会哭出来!”
什么时候会哭?梁梦生想,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哭了,他的眼泪都在几百年前瞧见岛内一片通红的那刹那,掉了个干净。
奈何桥来了新的人接替孟婆的工作,那人也是一身灰色布裙,却生得没孟婆般好看。
梁梦生今日本如常去给黄泉边上的曼珠沙华浇水,来到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八百里曼珠沙华被什么东西折去了好几十里,嫣红的花瓣折在黄泉水里染了个通红。
梁梦生心里有点疼,这花随了他几百年了,好些都已经生出花灵来,今日这般一折……
此时,从侧边扑来一道巨大的白影,梁梦生来不及反应,直直被巨影的爪子拍在了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这是一只巨型白色魔犬,比梁梦生还大上好几倍。
魔犬见梁梦生还能动,肥厚巨大的爪子又落了下来,一副要弄死他的模样。
许久,寂静的黄泉等来的不是梁梦生的惨叫声,而是一道震动。
那只魔犬脖子插入一把匕首,双目瞪出,倒在了花丛里。
梁梦生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额头是血,前襟也是血,他人还没站稳,迎面便是一巴掌!
他又倒在了彼岸花枝上,坚硬的枝叶扎进了他的皮肉,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暗红的指印。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杀死我们姑娘的爱犬!”
“阿崖,这人是谁?”
“梦生,梦生你有没有怎么样?阎君,梦生不是故意杀死静儿姑娘爱犬的,请您开恩!”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把我们姑娘爱犬杀了就是有罪!”
许久,只听一道冰冷入骨的嗓音传来:
“白无常,把这人扔恶鬼泉里待一夜,若能活着回来,这事就罢了……”
……
梁梦生觉得冷,视线开始模糊了,隐约中,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过几百年光景,那人依旧好看,只是,不再喜欢穿着那身红衣了。
看着眼前相偎在一起的童男碧女,梁梦生笑了……
阿崖!阿崖!许多年前有个少年一直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那时候的少年是快乐的,他也以为能一直这般快乐地唤着这两个字,只可惜造化弄人……
把这人扔进恶鬼泉里待一夜……阎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究还是让我当面瞧见了你的狠!
梁梦生晕过去了,面如死灰,双唇苍白!白无常架着他的身子的时候,看见他后背衣衫被血打湿了大片。
白无常不愿让梁梦生去恶鬼泉,去那里的几乎都没有能够活着回来,更何况梁梦生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阎君,梦生他……”
阎君怀里搂着痛失爱犬的美人,眸子冷似冰雪,他看着白无常说:“白无常,地府有地府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