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再过四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沈瑜躺到床上却是难以入眠,为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理解接纳自己,偏偏就是血缘至亲接受不了,想着这个令人心痛的问题,他终于睡了过去。
他没想到,外人能轻易接受,是因为那只是外人,说到底各种荣辱与苦痛都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而至亲,往往爱之深责之切,正因为太在意所以都是血淋淋的。
沈瑜太需要温暖了,在这条路上他一个人承受了太多风雨,只要别人给予的温暖,哪怕一丝丝都是难能可贵的。
自沈瑜回来之后,沈云一直都不见沈瑜,沈夫人更不用说,这可苦了沈离,两边不讨好。
沈云的病越发严重,到后来咳出的就是血,沈瑜急忙请来了苏冷,他一直在屋子外面等着,想进去看但又不能,之前进屋子里已经被赶了出来。
苏冷出来了以后,只是告诉他,心病难医,再者,在牢里的时候受了太重的湿气,浸入骨髓,往后就要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连苏冷都这么说了,沈瑜瞬间就被莫大的哀伤淹没。
不过,苏冷告诉他,顾北望有了转醒的趋势,应该再有一两天,人就可以苏醒。
沈瑜交代了一声,就和苏冷一道进宫了。
到了太医院,守在顾北望床前的还是顾月曦。
顾月曦看见沈瑜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额头的伤口,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见过顾大人。”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他还是喊顾月曦顾大人。
“不必多礼,苏冷不是外人。”
沈瑜点点头,就走到床边,顾北望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没了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昏迷模样,现在更像是只是睡着了。
苏冷和顾月曦对视了一眼,都出去了,只留下沈瑜和躺着的顾北望。
沈瑜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没人看得见,但他的耳朵还是慢慢的红了。
他坐在床沿上,握住了顾北望的手,修长又带点茧子,指甲被人修剪的整整齐齐,掌心干燥温暖,多好看的手啊,只可惜现在不会动。
就在他刚刚要把手放开的时候,那只好看的手轻轻地握了他一下。
沈瑜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盯着那只手,他也是一下子傻了,没有抬头去看人脸,而是盯着人手,直到那只好看的手再次动了动,他才猛地抬头去看顾北望。
顾北望醒了。
在昏迷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醒了。
他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瑜。
梦里全部是这个人,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梦里人。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那双狭长的双眸有了神采,和那一汪清澈如水的桃花眼胶着在一起。
桃花眼真的溢出了水,一滴一滴滴在了被子上,而后迅速融进了那上好的绸缎面料里。
顾北望躺了半个月,一直喂得是汤药和流食,此刻一点力气都无,张口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声音沙哑干涩且小,但沈瑜还是听清楚了。
第一句话便是“你额头怎么了?”说着缓缓抬起手,要去帮沈瑜擦眼泪。
沈瑜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委屈,自从跟顾北望分离,日子仿佛就被按在□□里浸泡了,每走一步都是苦。
一直努力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在看见顾北望醒来,听见这人的声音,心底积压的情绪就都翻涌而出,争前恐后。
到了这一刻,沈瑜才知道他有多依赖和想念这个人。
顾北望先是轻轻触了触沈瑜额头结了痂的疤,才又慢慢的帮他擦了眼睑下的水汽,最后大手滑到了沈瑜的下巴上,捏着那尖削的下巴抬了抬,才收回了手。
“受伤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像病人,嗯?”低沉沙哑的嗓音,刮擦着沈瑜的耳膜和神经。
沈瑜眼眶还红着,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是真的醒了,而后他带着鼻音说了句,“顾北望你就是个十足的混账。”
顾月曦进门就刚好听见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