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轰焦冻手握着方向盘,脑海里却浮现出昨天丽日说过的话。
他自出生以来,就不曾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出来工作以前,每个月父亲都会把生活费打到他的卡上,有时附带几句唠叨,更多的时候只是银行发来的一条冰冷的短信。有了工作以后,他重新申请了一张新的银行卡,把父亲的卡扔在家里,再也没有拾起来过。
从咖啡店出来,他鬼使神差地给银行打了个电话,查询卡里的余额及消费情况。得到的结果却是,自他停止用卡的三年里,每个月都有名为安德瓦的用户往他的卡里打一笔不小的钱。
“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他吗?”轰焦冻心里涌起一股无名之火,烧得他眼眶通红,攥方向盘的力度让皮质的盘套深深的下陷,印出了手指的弧度。
“轰警官,您没事吧?”从副驾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轰焦冻的回想,他转过头,发现绿谷出久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咳,我没事。”
“是最近太辛苦了吧?要不车让我来开吧。”绿谷出久诚心诚意地建议道。
“你知道这车多贵吗,开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给我坐好。”
“噢……”绿谷闻言乖乖地调整了坐姿,补充道,“前面右拐!”
轰焦冻行动比语言先行地拐了弯,开上那条连水泥都没铺的羊肠小道之后才想起来吐槽:“为什么去你家的这条路连车载地图上都没有?你确定没走错吗?”
“嘿嘿,没错的,我每年都是走这条路回来的,绝对不会错。”绿谷出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想还好不是下雨天,否则泥浆飞溅,弄脏了轰警官的爱车,他肯定饶不了自己。
“前面就是了!”话音刚落,汽车就驶进了一个由树木构成的拱门里,穿过拱门,道路两旁渐渐出现鳞次栉比的房屋,轰焦冻在绿谷的指引下将车停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惠里的事我还没告诉我妈。我和我妈说的是你是我的朋友,你要问什么问题都行,但千万别说你是警察啊。拜托拜托。”绿谷出久下车前,又强调了遍他的要求,等到轰焦冻的保证后,才心满意足地下了车。
“妈!”轰焦冻还在车上,就听见外面的人那声热情的呼唤,紧接着,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女人打开了房门,愣了几秒之后和儿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轰焦冻坐在驾驶座上,突然有种不想打断他们的感觉,他开始后悔来绿谷出久的老家进行调查,绿谷说他的亲人只有妈妈一个,这个妈妈还居住在远离城市的小山村里,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知道,光怪陆离的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人惊疑的事情呢?
绿谷出久的妈妈爽朗的声音钻进了轰焦冻的耳朵,他看到那个女人朝他招手,示意他下车来。他只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解开了安全带。
“出久的朋友啊,欢迎你,”绿谷引子把客人邀进客厅,“先吃点水果,还有零食。”
“谢谢阿姨。”轰焦冻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绿谷出久一眼。
绿谷出久立刻福至心灵,忙拉住了要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母亲,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轰焦冻,他想来问您一点有关我和惠里的事情。”
绿谷引子望望轰焦冻,又瞧瞧绿谷出久,仿佛明白了什么事情。她把绿谷出久拉到一旁,小声地问道:“这就是你不带惠里回来的原因吗?那小子是不是喜欢惠里,但是又误以为你俩是情侣,所以你特地带他来解开误会的?”
绿谷出久被妈妈一通猜测搞得哑口无言,心想这下误会可大了,但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说法,只能应道:“您可以这么认为吧。”
绿谷引子狠狠地敲了下绿谷出久的脑门,说道:“我都说了你不要答应惠里的胡闹,因为不想谈恋爱就拉着哥哥装男朋友,她也不想想自己将来的归宿。”
自以为搞清楚一切的母亲满脸笑容地打量着面前“惠里的追求者”,直到对方不明所以的视线终于投向了自己,才开口道:“轰君啊,是这样的,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家惠里,这些话迟早也要说给你听,阿姨一看你就是个善良的人,一定能理解阿姨的良苦用心的。”
轰警官在听到“你这么喜欢我家惠里”的时候,眉毛都抽搐起来了,他一记眼刀抛给了站在一旁无奈捂脸的绿谷出久,后者忙双手合十摆出请求的姿态。
“待会再找你算账。”轰焦冻用眼神恐吓着造成这一混乱局面的始作俑者。
另一边,绿谷引子缓缓回忆道:“我是在一个落雪的冬夜捡到惠里的,她当时在襁褓里小小一团,不停地嗦着自己的手指,脸冻得通红,就被放在我家外面的井盖上。我忙把她抱回家里,用暖炉烤了烤身体,她的名字被缝在襁褓上,连带着出生日期。我想,那个遗弃她的人应该也是迫不得已,不然也不会想让孩子保留着自己起的名字吧。”
“小惠里就这样在我家长大了,她比出久小一岁,是个很懂事的妹妹。后来他们两个一起考去了A校,离开了家以后,惠里也经常回来看我,有时候比出久还要勤快呢。我听惠里说,学校里总是有人骚扰她,她就让出久假装是她的男朋友,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出久也由着她胡闹。”绿谷引子说着,责备地看了一眼儿子。
“这次出久把你带回家,肯定是觉得你很适合我家惠里,惠里虽然命苦,却是个很上进的孩子,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否则我和出久都不会同意的,知道吗?”女人温润如玉的话语里,是不容退让的决心。
“妈妈妈!打住!就说到这里吧!”绿谷出久及时地打断了母亲滔滔不绝的话语,把局面停止在了尚且可控的地步。他战战兢兢地看向轰警官,后者的眼底却波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一直冰封着的湖面,逐渐泛起了涟漪。
☆、「七」
绿谷引子又留他们吃了晚饭,直到两人连连求饶,表示实在吃不下了,才肯放他们离开,又给轰焦冻塞了一袋子土特产,叮嘱他一定要回去吃掉。
回去的车上,绿谷出久做好了被一顿痛扁兴师问罪的准备,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轰焦冻只字未提方才发生的事情,一路沉默地开着车,路灯映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眼里流转着闪烁的光。
“盯着我干什么?”轰焦冻突然说道。
“啊,没事。”绿谷出久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