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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锡站在病房门口驱了驱周身寒气,开门进去,床上的人睡得正沉。

这段时间余颜颜的身体免疫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并发症也频繁加剧,清醒的大多时候头疼欲裂,其余基本在痛苦的睡梦中度过,熬得很辛苦。

他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削瘦苍白的脸,实在无法和以前那个爱蹦蹦跳跳,喜欢黏着自己的傻姑娘联系起来。

余颜颜睡到晚饭点才醒,睁开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视线所及模糊一片。她重新闭上,再次睁开时带了笑意,撇头喊他:“哥。”

“感觉怎么样?”周锡扶起她靠在床头,枕头垫在背脊,“晚上想吃什么?”

“排骨汤,小青菜。”余颜颜一边想一边故作神秘:“哥,我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到什么?”

“我们的孤儿院?”周锡打电话让柳姨带饭,又拿起才买的新鲜橘橙,动手剥开。他只是随口一说,刚刚坐在这儿出神,想到了以前那些趣事,孤儿院里小孩子多,哭声多,笑声也多。

余颜颜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我梦到和经常我们一起玩的小岚,阿风,还有老欺负我的秦大鑫。”

她的头一阵阵疼得厉害,眼睛却带着天真与欣喜:“他们都说想我哩。”

周锡往她嘴里喂了一瓣橘子,笑意也逐渐展开:“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去找他们。”

“好啊。”余颜颜轻声答道,语气飘渺又涣散。

她笑得腮帮子都累了,才好奇地试探:“哥,给我说说他吧。”

“谁?”周锡一顿,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想听。”余颜颜乞求地望着他,眼巴巴地。第一次主动面对周锡为她去做的那些事,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对她哥嗤之以鼻,唯独她,再心疼也不能逃避。

有时候余颜颜是感激那人的,他把周锡从一个深坑拉进一个浅坑,尽管性质上与那些人别无二致。有时候她也会嫉妒每一个与周锡有过关系的人,而更多时间,都是用来讨厌自己。

周锡不知她心中所想,呼噜了她额尖的碎发,平静笑道:“和你一样,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余颜颜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刺得生疼,勉强咧嘴:“这样啊。”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柳姨动作很快,将两个人的晚餐送来,周锡放慢速度,陪她一起吃饭,饭后坐在灯下看书。

远处的霓虹在烂漫的夜色里星火寂寥,余颜颜放眸远望,忽然眼前一黑,不动声色抓住窗帘,撑在墙上,好半天才恢复清明,见周锡仍然心不在焉地翻书,不点破,说:“哥,要过年了。”

周锡从书中抬头:“嗯,新年愿望想好了没?”

“没有。”余颜颜调皮地眨眨眼:“我要睡觉了。”

她最近容易疲乏,无可奈何。周锡帮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了近两小时,等来白于煁的电话。

他让柳姨多注意状况,坐出租车赶过去。那人在电话里一句话几个字都说得断断续续,想必又喝醉了。

他一走,柳姨也出了病房,不知道去干什么,余颜颜翻身,蜷缩在床上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接着猛地咳嗽,胸腔震得撕心裂肺,骇人的是洁白枕头上染了点点血迹,随即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第十四章

空气中混杂着烟酒味道,昏黄暧昧的水晶灯下,年轻的陌生人坐在吧台前的卡座拼酒聊天,旖旎的色调犹如麻醉剂,侵蚀人心。迷离的音乐开到最大,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疯狂扭动身躯,摆弄腰肢。相比之下,三楼的顶级区域倒像与世隔绝的静谧深夜,路过三两行人的说话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金色长廊上的壁画用油漆喷涂而成,周锡绕到尽头,转角,猝不防与对面低头走来的人碰个照面。那人正好在打电话,突然被这么一撞,重心不稳地向后晃了晃,周锡听见他急促爆了句粗口。

稍微侧身让路,他不想生事,准备道歉,头顶一束柔光照在男人脸上,他看清楚脸时隐约觉得眼熟,对方不愉地瞥他一眼后同样错愕,挂掉电话,疑惑问道:“你……周锡?”

是梁覃。

富家子圈里的关系向来流通,就算白于煁和沈西洋不是从小竹马成双,以他喜形于色的性格,肯定绷不住,会把沈西洋肆意高调地昭告出去,告诉大家,这是我的人,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很特别,你们别想觊觎,反正弄得人尽皆知最好,作为白于煁的发小,梁覃和沈西洋认识并不奇怪。

“梁少,好久不见。”周锡点头,客气打招呼:“我来接白少。”

*

前几年白于煁对一个男人穷追不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传十,十传百,免不了成为茶水间津津乐道的闲谈。沈西洋出国留学后,白于煁行事上雷厉倍增,散发出的气势更加凌焰,但凡涉及生意说一不二,毫无情面可讲,在业界名声风向大变。

谁都不会想要去得罪这些有钱有权又有脾气的人,合作商的老板们战战兢兢,除工作外,题外话一概闭口不提,久而久之,“沈西洋”三个字在白于煁面前就成了禁忌,这种默契也在见证过那场追逐游戏的大学同学间深深体现出来。

聚会的人其实不多,白于煁熟识每一张面孔,就是叫不全名字。大学期间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西洋身上,眼睛看的,脑袋装的,心里想的都是这个人。他被灌了迷魂汤,整天光想着怎么讨人欢心已经累得够呛,不舍得把精力浪费给其他人。

在座的都是少爷公子,大学毕业后要么出国深造,要么留下来继承家业,个个混得跟人精似的,对于白于煁和沈西洋那点事心里都有数。

他们不确定白于煁淌这趟的意思,白家与郑家地位相当,白于煁和郑眉又以兄妹相称,大家调侃起学校里做的傻`逼事时,自然不会傻到往三人身上扯,识时务避开矛头,巧妙地选择忽略。

气氛融洽到极致,就会变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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