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共二人才一床被褥,陈之敬卷了被子,顾君便只剩下一床褥子,眼巴巴地看着陈之敬在灶边躺下,终是忍不住说道,小的知道错了,地上寒凉,少爷还是上床来吧。
陈之敬拿着书,装作听不见。
顾君等了会子,又慢慢爬下床来,蹲在灶边,拽着陈之敬衣袖,小声道,少爷,小的给你把被子抱上去罢。
陈之敬扯回自己衣袖,将书又翻了一页,谁知顾君着了急,竟将他用被子裹了,便要一并抱上床去,惊的陈之敬跳将起来,推开顾君,口中怒道,你少来动我,再做那夜之事,我当下便撞死,也不遂你心意。
顾君闻言,面上羞愧,小声道,少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陈之敬仍是不依不饶,说道,你便是嘴上说说,兴头来了,哪个摁的住你。
见顾君眼眶已是泛红,心中更气,说道,如此这般,倒好似你受了委屈。
正说着,就觉一阵糊味传来,低头一瞧,那被絮方才让陈之敬随手一扔,掉在火边,已染了火星,烧着一角。
顾君忙伸手捞了被子,不住拍打,到底黑了一片。
一时间,相顾无言,屋中一片寂静。
陈之敬舍了那被子,转身跳上床去,想翻了褥子盖在身上,谁知褥子下满是木屑稻草,原是穷苦人家用来铺底用的。
如此一翻,飞了满脸渣子,陈之敬灰头土脸,见顾君正望着他,更是恼羞成怒,又发了一顿脾气,将褥子枕头踏了数脚,赤脚跳下床来,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索性跳上灶沿,一屁股了上去。
这灶沿窄小,陈之敬不经意之下,向后仰去,直挺挺跌坐在铁锅之中。
那锅中剩有些残汤,顾君做饭之后尚未清理,好在不甚烫人,只是这乡下铁锅又大又深,陈之敬沾了一屁股油水,一时愣在当中,不知如何是好。
顾君眼瞧着陈之敬在家中折腾了一圈,所过之处尽是狼藉,如今消停下来,不由得说道,少爷别再闹了,这家好让你拆了去。
说罢将陈之敬抱出锅灶,烧了好些热水给他擦洗。
陈之敬也折腾地累了,任由顾君收拾干净,服侍入寝。
顾君将陈之敬的脏衣洗了,铁锅刷净,已是后半夜,见陈之敬已是熟睡,上前瞧了许久。
陈之敬只是装睡,心中仍是气闷,忽觉顾君摸了摸自己头发,转身便走了,眯着眼偷偷看去,顾君轻手轻脚在灶边铺了干草,拢了袖子,默默睡了。
陈之敬莫名难过起来,心道自己这一夜疯疯癫癫,又是为了哪般。
43.
且说这顾君没睡几个时辰,想着李姐儿铺上还等着柴火,又起身挑柴,每日睡在地上,身上很是酸痛,好不辛苦。
因着没了吴家帮厨的活计,这几日又在镇上寻了些零工来做。
这日运气好些,竟得了二十文钱,兴高采烈,急匆匆往家中赶去。
一到院子,又见吴鸿飞几个小厮,登时眼睛就红了。
进到屋中,烧火做起饭来,与那吴鸿飞,也没个好颜色。
吴鸿飞那日见陈之敬家中清贫,便驮了好些米粮菜肉,又包了些新衣新鞋,兴冲冲送来,见顾君挂着脸,便觉碰了一鼻子灰,心道,这楞头小子,落魄至此,还如此造作。因着陈之敬在旁,不好发作,只留了东西,讪讪走了。
顾君见吴鸿飞送来的东西,好似看见米缸中进了耗子,只想统统丢出去。
陈之敬却拣了件兰色袍子穿在身上,系了水色带子,很是合身,面上已是有些高兴,顾君在旁瞧着,陈之敬本就容色过人,此番略一收拾,已是身姿挺拔,秀美风流,比往日里穿那青布袄子,潇洒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