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风不忍揣测,只是以伴侣之姿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路过的护士都注意到这两个衣饰不菲的东方男孩,沉默得宛如两棵并生的棕榈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满脸倦色的白人医生拿着手术单,出来了。
“MinhuaZhong?(钟民华?)”
他的中文发音很奇怪,但钟意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大跨步走上前,点头道:“Oui!(在!)”
沈西风忙回头朝翻译招手。
医生看了看钟意,问:“Tues?(你是?)”
“Jesuissonfils.(我是他的儿子。)”
医生深吸了口气,开口道:“Désolé.Onapensé……(很遗憾。我们做了很多……)”
接下来的话,钟意听不懂了,也不用再听了。
Désolé等于英文中的sorry,从医生的嘴里听到这话,就是最终的审判。
翻译还在跟医生确认着各种细节,而钟意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苍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被沈西风一把扶住,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沈西风心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握住钟意的手,希望借由这个小动作,分担他的痛苦。
钟意怔了许久,才猛地喘出一口气,朝沈西风偏了偏头,干涩地说了句:“我没事。”
接着,他抬头再次望了一眼ICU的大门,抖了抖唇角,语气萧然:“以后,我就是个孤儿了。”
这话让沈西风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侧过头,狠狠压了压情绪,再转回来看向钟意,一遍一遍柔声道:“我在的,意宝,我一直在,会一直一直陪在意宝身边。”
这时翻译走过来跟他俩商量:“医生说女婴目前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情况并不乐观,随时有可能恶化。他们医院的儿科并不算好,如果我们要转院,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女婴?钟意的妹妹还在!
沈西风愣住了,回头看了看钟意。
钟意也茫然地看向翻译,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叫Libbie的那个女婴?她也在车上?”
“Libbie?”
翻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事故单,摇头道:“他们没给那个女婴取法文名,取的是中文名吧……ZHONGQING?”
“钟晴??”
钟意身子一震,眼眶倏然睁大:“她叫钟晴?他给她取名钟晴??”
钟意猛地转过身,情绪激动地看向沈西风:“我妈妈,我妈妈的名字是‘黎小晴’,Libbie是我妈妈的小名,也是他们给这个女婴取的小名。他、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沈西风听得不太明白,但看钟意这么激动,忙冲翻译摇摇手:“不转院,不转院,那个女婴跟我们没关系,不转了。”
“转!”
钟意斩钉截铁地打断沈西风,他咬了咬嘴唇,可声音还是有些发抖:“我不能……她叫Libbie,我不能、不能眼看着她死去。”
*
这一晚,他们住在了尼斯。
离开医院前,沈西风跟医生要了几片安眠药,睡前让钟意吃了,再看着他躺下。
钟意累极了,加上药物作用,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他梦里一直皱着眉,呼吸也时不时地变得异常急促,似在梦里啜泣。
沈西风上床把他抱在怀里,反复抚摸他的后脑跟脊背,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额角,才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等钟意的呼吸平稳之后,沈西风留了盏夜灯,转身悄悄出了门。
成哥在隔壁房间等了多时,见沈西风来了,递上一叠材料:“法国人晚上都不加班,托了好多关系,才找到这么点资料。那女孩的确取的是中文名字。”
沈西风快速地扫着那些法文资料,目光停在了女婴的出生证明上——满篇的法文里,出现了两个中文:QINGZHONG(钟晴)。
“他爸是不是心理变态啊,想着法儿的膈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