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抢课是很让人无奈的一件事情,四个年级加上研究生一起抢课,每次都让人怀疑学校的网络只是土豆随便插了锌片罢了,有没有电都是个问题。伯鱼这学期有门选修,想和卫论一起上八十年代的音乐鉴赏,两个人坐在一个教室里抢课,惊心动魄。
除了选修之外,他们的英语课也选到一起,卫论体育选的篮球,伯鱼选了气功,两个人又是同一时间,一起去还能下课一起吃饭。
光是想想下课之后他和卫论背着包一起往食堂走一边吐槽上课的事情,伯鱼就觉得很幸福了。
他还是特别喜欢卫论,他所有的感情都非常简单,对卫论的仰慕和爱恋都混合在一起,是一种难以表露又非常黏腻的感情,把他的心脏灌得满满的。
伯鱼试图在不打扰卫论和自己继续喜欢之间寻找平衡点,他最欣慰莫过于卫论对于别人的态度和对他的态度并不一样,这种阴暗的想法是他生存的情感支柱。卫论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生活和他一样近乎白纸。
伯鱼看着卫论的侧脸发呆,他的侧脸有树叶阴影的涟漪,睫毛翘着,眼神投向远方的球场。
他身上是嗡嗡的蜂蜜绒毛般温暖又清爽的香。
“呆,呆什么呆。”卫论训斥他。
夏天快要过去了,蝉都不怎么叫了。
“没呆哦。”伯鱼冲他仰起脸来笑。
22.
选课结束之后伯鱼很多时间又和卫论泡在一起。
他知道对方看着纪录片写歌之类的小习惯,卫论聪明孩子,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一心二用十分顺当。就算是他们两个整天都能泡在一起,也还没有产生什么龃龉。距离近也很美。
其实这样当死党也很好的。伯鱼告诫自己不要贪心。
在不知道卫论是不是gay的情况下。
卫论跟他说以后能一起做项目,对于大学生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的呢。
大学四年要修够的学分好多种,伯鱼按部就班地来,选修课之外还要做项目参加竞赛,如果到大三下学期的半年期或一年期项目都拿不到手,大四就要疯狂补课来增分。
有人就是这么做的。
孙思汗和一群大一大二的学生坐在一起上竞赛类学科的时候,给自己算了一下分。他的分数不够,他已经大四了,半年期的项目被卫论踢了出来,也就等于到手的两个学分泡汤。
竞赛类学科一个人零点几个可怜学分,他不够,他毕不了业。除非他同时选修很多学科。
孙思汗高度近视,在夏天的尾巴里听老师说犯罪学,眼睛里都是模糊的跳动的白色蒸汽。
他恨死卫论了。方方面面。
他身边突然传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孙思汗点点头,看也不看身边人一眼。
身边传来椅子摩擦的声音,一个黑色的人形坐了下来,紧接着是一股香水的味道。明明是男性,香水的味道却很刺鼻,孙思汗觉得鼻子痒痒的。
身边的男性大概是大一或者大二的,穿着一身正装,坐下来还在和别人微信聊天。孙思汗没想过要听别人在说什么,都怪这小子说的声音太响了。
“唉那天就是运气不好,没抓着那个卫论的把柄。我不就是被白打一顿吗?”
熟悉的名字送进孙思汗的耳朵里。他心里吃惊,竖起耳朵屏息等待接下来的交谈。
男生显然是很生气了,或者是不得纾解的气愤在心里压了很长很长时间,他说话都咬牙切齿的,大拇指狠狠摁在微信发送语言的按键上:“那怎么才能治他啊,就那天机会最好,可惜了校外没有监控啊!我气死了,我说那个吹唢呐办丧事的,他自我高`潮个什么劲儿?”
孙思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心开始冒汗,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他的心底好像外来生物无情又柔和的入侵似的慢慢占据了他的心脏,他感到一种干渴和灼热。孙思汗的喉结上下移动,他伸手进书包里拿出自己深灰色的眼镜盒,把眼镜拿出来带上——带着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手掌的颤抖。
孙思汗转头,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他看着身边那个还在生气的男生。对方油光水滑的头发,一张苍白又化着妆的脸,鲜活的表情,一粒红色的痘长在眉毛末尾没有画好的地方。
男生注意到孙思汗的目光,缩了肩膀,从激动的情绪里抬起来和他对视。
彼此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了自己。
“卫论也得罪过你吗?”孙思汗的喉咙干干的。
刚刚结束社团训练的萨克斯手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当一个新的同盟正在成立,伯鱼没有心情去管选修课之类的事情。他所有的晚上都用来排练《鸿雁》,一直吹到两个耳朵都要往外面冒蒸汽了,还要反复反复来练习。
这让伯鱼感到厌烦了。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形式的大型排练,以往的吹奏都因为他喜欢,他爱一首曲子,他吹不烦,烦了就换,但是现在不行。高强度的训练让伯鱼寄托在乐曲里所有的感情都消磨殆尽,偏偏唢呐这种乐器是忠实的专心于否的反应器,他腹内空空没有底气会在一瞬间被老师发现,他没有感情的吹奏很快就会被抓出来当典型被骂得狗血喷头。
伯鱼吹出的音符变成一颗一颗燃尽的星辉,吹出来砸到地上,歪歪扭扭留下焦糊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