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辱骂自己让仲居瑞措手不及,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会,仲居瑞妥协说:“哪儿不会?”
“哪儿都不会。”
他很粗略地翻看裴煦的教材,问:“这教材哪一年出版的,你们怎么还教turboC2.0的开发工具?”
裴煦撑着下巴,看仲居瑞线条明朗的侧脸,漫不经心地说:“哦?什么是turboC?”
仲居瑞忽然肝疼,问:“你们文科不是学VB就好吗?那个比这个简单,你为什么要报C程?”
“我喜欢挑战自己,遛最野的狗,喝最烈的酒,日最牛掰的仲某某。”
仲某某本人又一阵牙疼。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给裴煦讲解,讲到口干舌燥,问:“记住了吗?”
“你刚讲的时候全都记住了,现在已经忘了一小半。”
仲居瑞有点欣慰:“记得重点就好。”
裴煦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哎呀,现在已经忘了一大半。可能是你的美色赶跑了知识点。”
仲居瑞“啪”得把书砸到这人怀里:“大爷,我直接给你做题目行吗,别让我讲了。”
“为什么?”裴煦嬉皮笑脸。
“气得脑壳痛,不想再被气到。”
“那不存在的。”裴煦歪着头,很真诚地说,“根据北宋哲学家邵雍的计算,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重现,也就是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我们还会相遇,就在这里,我将再次气到你。”
“按这个理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前,难道你已经气到我一次了吗?”
“对,那个时候我们俩是最英俊的猿人。”裴煦想一想,说,“猿人也太傻了,换个说法吧,希望组成我们的原子尘归尘土归土后,有朝一日能再次重组,组一个你,再组一个我,我们再次相逢。”
工科男沉默了一阵,说:“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宇宙的熵增不可逆转,在我们再次相逢的时候,宇宙早就热寂了。”
“宇宙热寂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量子事件会取代其他微观活动成为宇宙的主宰。”
“哦?那是不是永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水乳交融,场面一度非常色/情?”
——遇到曾经写过黄文的写手也是毫无办法。
裴煦狐朋狗友挺多,时不时有人约他一起活动。与他相反,仲居瑞的朋友不算多,大多数都保持在合理的关系范畴内,平时不联系,见面也能说几句。就像他现在的寝室生活,虽然跟奶娘他们没有矛盾,偶尔还能约个饭,但是并不热络,他毫不怀疑自己毕业后并不会与这些人保持联系。
好像从来只需要独来独往。
周末仲居瑞回到家陪外婆,祖孙俩一个加工半成品,一个做项目,安静无话。前后做了三个月,对方要求改来改去,钱却一直拖着没结,金蛇也终于撑不下去了。他跟仲居瑞说:“我给你结钱吧。麻烦你这么久,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你不做了?”
“我自己再试试,就不拖累你们了。”
仲居瑞隐约记得金蛇以前说过,他创业是用的家里的积蓄,这次失败想必是很大的打击。他刚跟金蛇认识不久的时候,外婆查出一个良性肿瘤,他心里很没底,跟仲建兴借钱,仲建兴的老婆斜眼看了他半天,最后什么也没给。反而是金蛇,也不知根知底,二话不说打了两次钱。有过这样的前情,他对金蛇也格外仗义。
他回复说:“你…确定自己有那个水平?”
那边豪言壮语的人顿时没了气焰。
仲居瑞说:“名额算我一个,我项目参与大半了,也不喜欢半途而废。”
事情又拖了一个星期,金蛇终于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团队解散了,只剩他,他表弟,还有仲居瑞三个人坚持开发。他们拉了个三人群,金蛇热泪盈眶地说:“我们扛住,万一走狗屎运,公司起死回生,拿投资,我给大家股份。”
金蛇表弟,网名叫贤贤飞奔在异次元的,默默回复:“哥,你清醒点。”
很多时候,吃苦的过程并不觉得苦,跋山涉水一身重露,等意识到遇到多少险难后,其实已经快到山顶。仲居瑞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连续三个月,晚上一点前没睡觉。
以前他生活围绕在上课,兼职和外婆这三点之间,现在可能要加个裴煦。他项目完结,一时半会不再需要熬夜工作,也就不再需要每天待在活动室,但还是惯性地脚步一拐,坐在那自习。
——有时候会看见裴煦瘫在懒人沙发那看小说,看得嘿嘿直笑。有时候会看见裴煦补觉,让人怀疑他前一天晚上去哪灯红酒绿了,要睡那么久。大多时候裴煦在写文章或者看书,话也不多。
仲居瑞瞄到裴煦头上一撮呆毛,忽然想到冬天的时候裴煦问过的一个问题。
“你动摇是因为有人喜欢你,还是因为是我喜欢你?”
由好奇心激起征服欲,由长久陪伴产生依赖,由求而不得触发不甘,都能促成一段感情。仲居瑞逐渐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他喜欢有人陪着他,他的壁垒之内充满对陪伴的依赖。裴煦让孤单的小星球热闹,暴躁,体察到许多新鲜的情绪,但这与裴煦本人无关,换一个人按这个套路来,他一样会沦陷。裴煦特别只因为没有人这么厚脸皮实践过,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晚上他又收到裴煦的邮件,一张偷拍的照片附一首酸溜溜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