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肖一楠摇头,白熙接着说,
“还有...秦江跟我说了,你走那天…他强迫你来着...但...但也没细说,就说你不乐意然后绑着你…你后来就发病了…”白熙斟酌着用词,“按说服药期间惊恐的发作会被抑制,你肯定…肯定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了,对不对”
肖一楠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白熙,
“是,当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受不住了,把秦江赶走了以后,我就想着跑得远远的,谁都不见。之前有一个想找我改建近郊一个别墅做民宿的客户,他大部分时间人不在国内。我手里有他留给我的钥匙,所以就去那边待了几天。”
“那这几天,你突然断药,发过病没有?”白熙问。
“嗯...犯了两回…难受的时候就想着你说的话硬抗,好的时候反而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是拖累,活着没意思…”肖一楠看着白熙一脸担心,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是那时候的自己钻了牛角尖儿。”
肖一楠起身去给白熙拿了瓶水,拧开以后端着让对方慢慢喝下去。
“反正...每天活得挺分裂的。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干于公于私都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做出来的事儿,但就是不想回来,想起外面乌泱泱的人就本能觉得害怕。”
白熙心里一颤,这是病情加重了。
肖一楠把水放在一旁,“只是没想到我学蜗牛蜷缩起来的时候,偏偏就有人在见义勇为,真是....孰强孰弱,高低立判。”
白熙脸一红,“别取笑我……”
“没有,我讲真心话。白熙,我打心眼里为你骄傲。是非黑白,不是靠在网上打几个字就可以混淆的。”肖一楠还在介意他看到视频下的一些留言,“那一刀,捅在了你身上,也一下子扎在了我心上。然后那个无时无刻不粘在我身上的,密不通风的巨大泡沫好像就被扎破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流着血被人抬走,从画面里消失,就一秒钟都不想躲在那里了。”
现在这个坐在身边的肖一楠就是白熙希望看见的那个人,依然敏感,依然被童年时候的创伤影响着,但已经敢于主动地把自己的伤口展示出来,把那些细致柔软的感受讲给自己听,白熙觉得所有过往的努力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因为自己的受伤激发了一个人的破茧重生?
这时有人敲门,肖一楠起身去应门,是护士要给白熙换药。
白熙不想让肖一楠看自己的伤口,让他去外面等一下。可是肖一楠坚持不走,白熙只好作罢,转头问人,“小兰怎么样了?”
小兰就是那个被人用手机猛砸头部的护士。
“额头破了缝了针,伤势无碍的。就是觉得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现在不想干了。”换药的护士叹了叹气。
“回头我跟她说,遇上的患者家属也不都这样。有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他一个人转的泼皮,也有给她送花送糖果,真心谢她的孩子家长是不是?为了个人渣就不干了,凭什么?”
“行啦,我们会劝她的。你自己身子这样踏踏实实地养病吧。小兰也想来看你,又觉得因为这事让你平白挨了一刀不好意思。”护士利索地换完药,手法轻而又轻,生怕弄疼了他。
然后跟肖一楠说,有事按病床上的呼叫器随时叫她,就关上门走了。
白熙看肖一楠还沉浸在刚才换药时看见他伤口的情绪里,赶紧说,“我想上厕所。”
肖一楠一听就低头找便器,他小时候伺候过自己姥姥,觉得所有病人都得卧床方便。
“找什么呢?”
“便器啊,你不是要方便吗?”
白熙哭笑不得,“肖一楠,我还没到失能失智,生活不能自理那个地步,你扶我去厕所就行。”
肖一楠小心地扶他下床,过程中两人免不了有些肢体接触。白熙故意跟他耳鬓厮磨,“咱俩还没洞房呢,我肯定不会让自己身体出问题的,相信我。”这话听得肖一楠面红耳热,又忌惮着白熙的伤,只能生生地受着对方的撩拨。
白熙大喇喇地把体重全都交给了肖一楠,不知道的以为他患的是半身不遂。放完水后白熙又靠着对方慢慢踱步躺回到床上,心里则正盘算着什么时候提出对方给自己洗澡擦拭身体之类的要求比较合适。
俩人聊了会天儿,晚饭的时候肖一楠去医院的食堂打了些清淡的饭菜上来。白熙这会儿不强调自己身体没问题了,闹着要人喂。病人最大,肖一楠无限配合。
晚上的医院比白日里安静了不少,八点多钟白熙就觉得自己眼皮开始打架,这一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
“我困了。”白熙一脸倦容。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肖一楠知道他肯定累坏了。
“不,你睡我边上来。”白熙试图把病号特权发挥到极致。
“我一会儿睡沙发上就行。床这么窄,你腰上还有伤,不小心翻身什么的碰到怎么办?”肖一楠努力跟对方讲道理。
“你不上来我睡不着,要是你半夜又偷偷跑了,我拖着这伤病的身子哪逮你去?”白熙摆出委屈脸。
肖一楠无言以对。
反正今天掏心窝子的话也说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干脆就彻底顺了对方的意。肖一楠自持睡品一向不错,小心着点应该不会碰着对方伤口。
于是他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开始伸手去解衬衫扣子。
白熙目不转睛地欣赏眼前这一幅美人更衣图。哎,不是,这衬衫里怎么还有背心啊?内裤也是平角的!?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今天的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肖一楠脱完衣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认识不过数月,这居然已经是两人第二次同床共枕,且关系已经大不一样,肖一楠也有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