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卿一下子脸红了,讪讪解释道:“这是酒心巧克力,你晚上有戏,吃这个不好。”又像有些抱歉似的说:“买的时候不知道是酒心的,也不知道你会来,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再给你买些没有酒心的巧克力。”
徐淮宣征了一下,笑起来,“好,那我不吃,你可要记住了,回去一定给我买啊。”
铁宁在一旁打趣:“徐老板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如今倒喜欢上吃巧克力了?”
“可不是,”徐淮宣饮了口放凉的茶,“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
这时大厅的门吱呀一声,红盐端着一壶热茶从外面进来,各自给桌上围坐着的四人倒了一盏茶水。
不知怎么,她倒茶的手一直在抖,铁宁忙从她手里接过茶壶替她倒,倒完茶后,只看见她脸色苍白,一层一层的虚汗冒出来,嘴唇也失了血色。
“怎么了?”铁宁关切地问。
红盐摇摇头,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没事儿,这几天总是身子虚。”顿了顿又说:“铁宁,我今晚就不去看戏了,今天庙会,想去城隍庙拜拜佛许个愿,你就不用陪我了,和白先生他们一起去看戏罢。”
铁宁一听便急了:“这怎么行?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红盐的声音有些急怒起来:“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会出什么事。”
眼瞅着夫妻俩闹别扭,顾寒瑞好心开口道:“不如这样罢,今晚的戏呢,难得,不去可惜;庙会呢,也难得,不去拜一拜,也可惜,不如这样,铁先生还是去听戏,至于红姑娘,铁先生要是不放心,我从那警卫连里抽出来几个人,护送红姑娘去城隍庙里,怎么样?”
“不行!”红盐忙忙喝道一声。
在座的人都愣了愣,红盐也自觉失言,强颜欢笑道:“其实实说了罢,今天也不是去拜佛许愿的,倒是去还愿的,我先前在庙里许过愿说,若是有朝一日离了欢场,日后一定去还愿的,如今倒是真离了风月场,今天又是庙会,所以想一个人去还愿,这种事情,你们知道,一个人还愿,心诚些......”
顾寒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哦?还愿一个人心诚些......这话我没听过。”
说着就一直盯着她,红盐被他看得发虚,低了头,往铁宁的身边凑了凑。
铁宁看着顾寒瑞一直盯着自己妻子,只觉得有些不高兴,说道:“行了,就听红盐的吧,今晚我去听戏,她去城隍庙,只是有一点儿,红盐,路上一定小心,知道么?”
“嗯!”红盐连连点头。
☆、周云居
夜。
打更声已经响过,茶水喝足,于是一道出门去戏院看戏。
推开门,乍乍冷清,门前老树枝影婆娑,一轮皎皎明月,当空高照。
几个人一同走在路上,白日里热闹琐屑的光景兀自消散,只依稀还可从地面上的鞭炮红纸屑中,感觉到一点白日里光景的余兴。
戏院里很热闹。
白文卿、顾寒瑞、铁宁一起围坐着二楼茶厢的一张圆桌,这桌子是梨花木制成,上搭了一方深红色桌布,碟子里茶水吃食都准备得妥帖。
旁边一张桌上也坐了人。
这人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眼神淡漠,望向楼下戏台的目光极倨傲,像是在睥睨梨园。
是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可待他张开五指、欲举起面前茶杯喝茶时,能看到虎口掌心满手的老茧。
顾寒瑞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见他面目清秀,衣着也极讲究,该是什么人家的大少爷,可既是大少爷,又怎会弄得满手老茧
顾寒瑞张开手,兀自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常年在军队里混,各种训练下来,手掌自是不可避免地起了许多老茧。
收拢五指,顾寒瑞嗤笑一声,那长相漂亮的年轻人不是他手下的军官士兵,难道是这一带地区的杂牌军
这样想着,便不由得多看了那年轻人几眼,那漂亮青年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冷不丁扭过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漂亮青年的目光没有在顾寒瑞那张脸上作过多停留,很快地向下移,停留在顾寒瑞的衣襟处一一他注意到了他衣襟上的那枚缀星领章。
若是平常人看到这领章,早就过来巴结搭话了,可这青年眼神很淡漠,目光闲闲地打量着那枚领章,倨傲的眼神不曾动过半分。
顾寒瑞诧异于这家伙的胆量和镇定自若。
一旁经理到了青年人旁边,满脸堆笑地给他倒茶,讨好道:“少帅喝茶。”
顾寒瑞听了,若有所思,末了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早听说这一带有个拥兵自重的周大帅,手下掌好几万亲兵,对这位周大帅唯命是从。
周家呢,有位大少爷,嫡长子,人都称是周少帅,他父亲倒很器重他,小小年纪就让他带兵训练了,听说这位少帅名字叫周云居,难为周大帅一介粗人,倒给自家儿子起了个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
自去年革命北伐军兵临南京城下,北洋军阀弃城撤退,在徐州的周大帅闻听消息,便“识时务者为俊杰”,毅然易帜做了党国的一支杂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