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啊啊——”看着面前这张没有皮肤的脸,于秋凉头皮发麻。惊恐过后,他猛地甩起书包,书包底砸在那张脸上,顷刻间血管爆裂,血花飞溅,虽然于秋凉躲得快,但身上仍然被溅了几滴。血液太粘稠,于秋凉恶心得跳脚,他觉得这身陪伴自己三年的校服恐怕要被剪碎烧掉了,无论如何都得尽快换一身新校服。
他闭着眼往前一冲,然而男鬼体型高大,又好像全然感受不到疼痛,竟伸手死死地扣住了于秋凉的肩膀。于秋凉肩头一沉,巨大的压力压在他肩上,让他产生了自己将要被压碎的错觉。齐天大圣当年被镇压在五指山之下,难道也就是这样的感受?
还没来得及尖叫,于秋凉就发现后面的红皮鞋也逼了上来。他剧烈地挣扎,却逃不出男鬼的手,这只鬼力气大得好比变形金刚,当真是鬼界纯爷们儿。
“我操,我操,我操!”于秋凉吓懵了,爆了粗口。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撕碎的那一刻,男鬼突然放开了他,转而开始和红皮鞋争斗。于秋凉目瞪口呆,双腿发软,只能跪在地上旁观鬼魂打架,他以为这两只鬼是一伙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天哪。
给大哥大姐跪下了,给你们拜个早年,放弟弟一条生路吧。
忽然一束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尖锐的哨声响起,两只鬼齐齐一愣,化成两团血雾散进了空中。于秋凉被这一幕恶心得直咳嗽,他感觉从今往后自己吸的不是霾,而是这两个混蛋的血。
说不定他们的血还是过期的劣质血。
这样一想就更恶心了呢。于秋凉发出“呕呕呕”的声音,拼命在鼻子前面扇风。
手电筒的光没有消失,一个长了两颗脑袋的黑影出现在地上,那颗小脑袋还一晃一晃的,看上去煞是活泼。
“啊啊啊啊啊啊!”于秋凉捂住眼睛大叫起来,“大哥饶命啊我的肉很柴很柴不好吃的我的血还很凉喝了会拉肚子啊啊啊啊啊啊大哥饶命啊!”
“你有病吧。”余夏生灭了手电筒,把被吓呆的鬼娃娃从头上抱下来,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于秋凉。
“你他妈,还有脸说!”于秋凉惊魂未定,就急着甩锅,“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放我一个人回家?侥幸心理不可取你知道不知道?”
他全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有侥幸心理,三言两语把责任全洒在了余夏生身上。余夏生无奈地摊了摊手,把手电筒给那只小鬼拎着玩儿,走过去将于秋凉从地上拉了起来。于秋凉两条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但两条胳膊倒是很有力气,他像只猴子一样往上爬,死死地搂住余夏生的脖子,拒绝下地走动。
余夏生没了办法,只好背着他走回去,然而没走多远,于秋凉的两条腿忽然也缠了上来。现在他不是长臂猿了,他是一只树懒,余夏生是那棵不幸被他选中,要陪他一辈子的大树。
“你是不是被附上了?”余夏生问,“回去给你驱驱邪?”
“先他妈把你给驱了。”于秋凉骂道,“我好他娘的后悔!我为什么要熬夜,我为什么要猝死,我为什么要见鬼!”
第29章夫妇
带小孩子是个辛苦活,尤其是两个同时处于不同叛逆期的小孩子。余夏生先是逼着于秋凉睡前刷牙,后是押着那只小鬼上床安睡,一通忙碌下来,额头竟然开始冒汗。死人冒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余夏生哭笑不得,心说自己大概可以跑去申请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
然而鬼界没有吉尼斯,他们也对世界纪录不感兴趣,余夏生只是这样想想罢了。他躺在大床上,双目放空,左边是十七岁的大熊孩子,右边是七岁的小熊孩子,这俩孩子一个有实体一个没实体,呼噜却打得一个赛一个响。
余夏生坐起身,从床头摸过耳塞,默不作声地堵住了自己的双耳。
于秋凉睡觉从来不打呼噜,他不过是听那小鬼头打呼噜很好玩儿,也学来骚扰余夏生罢了。现在时间还早,他睡不着,余夏生坐起来拿耳塞的时候,他偷偷睁开眼看着,老鬼注意到他的视线,猛地一转头,正好在黑夜里对上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
余夏生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伸手弹了于秋凉一个脑瓜崩。他下手不重,但于秋凉天生细皮嫩肉,被他一弹,额头上竟火辣辣地疼。于秋凉捂住被弹到的位置,对着余夏生龇牙咧嘴,若非床上还有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鬼,他定要扑过去和余夏生打一架。
这小鬼本来被余夏生的同事托付给了路怀明,然而路怀明最近总是去看女儿,他怕活人受不了鬼的阴气,一直不肯把这只小鬼带在身边。这也不能怪他,他不是这孩子的亲人,本就没有抚养的义务,别人平白无故给他添了个包袱,他没抱怨就不错了。可他不带,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鬼乐意带,顾嘉自己都是个孩子,更不可能指望她会带小孩儿。于是兜兜转转,这苦差事又落回了余夏生头上,他不由得感叹天命不可违,命中注定是他来领小孩儿,那不管他怎样躲避,他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当一件事摆在你面前的时候,最好是趁早解决它,否则越拖越久,越拖越麻烦,越拖越难以解决。余夏生决定当天就把小麻烦带回家,尽快熬过这半个月,半个月的期限一到,就迅速轮班交替,换另一只鬼来带孩子。
余夏生翻了个身,把脸正对着于秋凉,小鬼打呼噜的声音太大了,竟然冲破了耳塞的阻隔,和电钻似的钻进了余夏生的脑子里。老鬼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于秋凉,后者也烦闷至极,恨不得把这扰民的小傻逼丢到外面去。
每当于秋凉刚有睡意,小鬼就一定要发出点儿什么声音,来驱赶他的瞌睡虫。若是一次两次,于秋凉还可以忍,但打呼噜这种事可不是按一次两次来计算的。于秋凉一会儿摸一次手机,点亮屏幕看时间,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噪音播放器还没有安静下来。
余夏生他有耳塞,于秋凉可没有,他又不好意思去找余夏生要,他怕余夏生离了耳塞也睡不着。他尚且不知道那耳塞不太管用,假如他知道,他就直接伸手到老鬼那拔耳塞了——反正不是很管用,塞在余夏生耳朵里和塞在他耳朵里也无甚区别,那不如让它们在他耳朵里堵着,这样还能带给他一些心灵上的安慰。
他对余夏生虎视眈眈,嘴唇微动,正想死皮赖脸地找老鬼借耳塞,忽听得一声凄厉的嚎哭声划破云霄:那小鬼不满足于打呼噜,居然开始哭了。
于秋凉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余夏生连忙伸手拉他。多亏了老鬼身手敏捷,于秋凉的后脑勺才免于和地面进行亲密接触。
经过这一番折腾,那对耳塞也掉了出来。余夏生摸黑把它们放回小盒子里,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于秋凉心有余悸,往床中间挪了挪,又说:“明天把他送走行不,你要上班我要上学,谁有功夫带个小破孩子。”
“你再忍忍,过半个月就好了。”余夏生安抚他,“他又不是每天晚上都哭,而且……”
小鬼哭得愈发响亮,盖过了余夏生的说话声。
余夏生尴尬地闭了嘴。
“他哭什么?”于秋凉问,“你没给他喂奶?”
目前这只小鬼的年龄是七岁,七岁的孩子需不需要喝奶,用脚丫子想想都知道。于秋凉没有动脑,直接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说完了才惊觉自己像是在胡言乱语。万幸余夏生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老鬼忙着哄小孩去了,于秋凉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他感觉这小鬼无论在什么年龄段,都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上次他看到小鬼,对方貌似还没有这么大,不过鬼魂的生长机制和活人可能稍有不同。那些鬼是如何生活,如何成长,于秋凉没兴趣了解,也没必要去了解。本来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养孩子的机会,除非旁人硬是塞给他一个机会叫他去养。
余夏生显然也没有抚养这个年龄段的小孩的经验,他像个新手父亲一样笨手笨脚地哄了半天,小鬼却哭得更大声了。于秋凉侧耳细听,发现小鬼似乎是在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