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歌道:“你方才难得睡得那么好,江华来敲门你都没听到,索性叫你多睡会儿。”
说话间,柳清歌已经将一方小桌搬到了榻前,偏厅里放着的饭菜也叫人将之一一端上。江澄披上了紫纱罩衫,顺势望了一眼那桌上的几碟菜,不由一愣,早已立了夏,虽还算不上闷热,可他胃口总不算好,眼前的这几碟小菜,一道酸辣甜藕,一碟卤豆干,还有一小碗米椒拌海带,俱是红辣油亮的颜色,摆明了是投其所好,江澄见状不由食指大动,夹了几筷子后展颜道:“不错啊,今日这厨子倒是颇有眼力见”。
柳清歌点了点头,又端上前一小盅汤羹:“再尝尝这个。”
江澄愣了片刻,那一盅汤不必掀开碗盖儿他便闻到了香味,正是莲藕排骨汤,江厌离去了后,再没人能做出他喜欢的味道来,触了几次霉头之后,莲花坞的厨子们也不敢轻易炖这汤了。倒是许久没喝了,江澄如是想,他望了柳清歌一眼,迟疑地舀上一勺,尝了尝,虽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倒也香甜入口。
柳清歌见状,问道:“如何?”
江澄道:“味道不坏,”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味道和平日里不一样,家里来新厨子了?”
柳清歌闻言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江澄“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就着米饭三两下将菜和汤一扫而光,填饱了肚子,撂下碗方想起正事来:“对了,方才江华找我是有何事?”
柳清歌神色微微一动:“是溟烟来了,江华接到了人,便找我来通报一声。”
“什么?”江澄大惊失色,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急道:“这样大的事,怎么早些不说?她什么时候来的?”
“没到午时便来了,要见她也总得等你睡足了觉吃饱了饭再说,”柳清歌不紧不慢道,“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正是你妹妹,才怠慢不得。”江澄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他本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下哪里坐得住,略整了一下仪容,拉起柳清歌便去前厅见客。
江澄初见柳溟烟时,柳溟烟已经在前厅不知喝了多少杯茶了,虽然柳清歌说只当莲花坞是自家,不必拘谨,可她一个年轻姑娘,自恃没有那样厚的脸皮,便老老实实地在前厅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好在来时的路上她下马车买了几本坊间话本,云梦的故事甚是精彩,比起《春山恨》也不遑多让,情节一波三折,真真是引人入胜,她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时间就被消磨过去了。
柳溟烟正看得如痴如醉,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响起,捧着书的手一顿,行云流水地将看了一半的话本折了个角藏进袖中,便见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登堂入室,柳溟烟从容地一施礼:“兄长。”
柳溟烟再抬头,见那紫衣人面如芙蓉眼若水杏,脸上强挤出一抹有些局促的微笑,正悄悄打量着自己,心下了然,落落大方道:“想必这位便是江大哥了,久仰。”
江澄本不擅与女人相处,尤其眼前这位绝色佳人还是柳清歌的妹妹,只柳溟烟言谈举止不似寻常仙子那般羞手羞脚的小家子气,这一声“江大哥”又叫的他心里万分受用,心里不由松快了些,当即回礼道:“溟烟妹子远道而来,实在招待不周,不如多住几天,也让我多尽地主之谊。”
柳溟烟眼神动了动,暗自一喜,她本就对此地万分好奇,云梦是富饶之地,市井小说、话本、戏曲在民间发展势头蓬勃,于她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宝地,于是道:“江大哥一番美意,小妹便不客气了。”
于是唤丫鬟们上茶,既是贵客,江澄少不得拿出家里最好的莲子茶来招待,三人便边饮茶,边聊些云梦的风土人情,虽然他们俱不是话多之人,一来二去的却聊得十分尽兴,气氛倒也很是融洽。
柳清歌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突然问柳溟烟道:“阿来呢?怎么不见他在。”
柳溟烟道:“刚才说是饿了,就叫人带下去吃点心了。”
柳清歌点点头,道:“去把他带过来罢,今日叫你来本就是为他的事。”
柳溟烟应了一声便下去了,江澄听得糊涂,纳罕地问了一句阿来是谁,柳清歌低头饮了口茶,道:“我新收的一个弟子,今年才五岁,根骨尚可,心性也不错,带过来给你瞧瞧,”江澄听出几分意思来,拨着茶叶的手顿了顿,面上却不动声色,柳清歌又道:“你若喜欢,他以后就留下来,名字也可改叫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