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失望地啊了一声,阿诚仰起头去看明楼,明楼瞅他一眼,他低下头,抿嘴偷偷地笑。
“来,穿上试试。”明镜收了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把鞋子递给阿诚。
阿诚跳下地,扶着明楼的肩,脚滑进鞋子,明楼的手指在后跟轻轻一勾。阿诚走了两步,鞋子正好合脚,只是左右两只鞋已经大不一样。
明镜让他把另一只鞋脱下来,依样贴上了皮面子。黑色布鞋拼嵌深褐色牛皮,看着像是换了一双新鞋,还是摩登的拼接款式,阿诚欢喜得不得了。
明台有些羡慕,围着他左看右看,一本正经地评价:“挺好看的。”
他想到了上次在永安公司看到的双色拼接牛津鞋。等回到上海,一定要把那双鞋子买下来。
“别出去玩了。”明镜吩咐他们,“晚上要到明堂哥家里吃酒席,谁不听话,就不带他去。”
明台撅起嘴朝阿诚看,阿诚已经乖乖点头,伸手去拿搁在桌子一角的线装书——那是明镜先前看的诗集。
他心道不好,果然明楼开了口:“昨天布置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大姐,我饿了。”明台突然嚷起来,愁眉苦脸地揉肚子,“很饿很饿。”
“饿了呀?”明镜笑着看明楼一眼,揭开条案上的食盒,“吃个青团垫垫肚子吧。”
两个小的一人得了一只青团,坐到屋檐底下去了。
明楼无奈:“大姐,你不能这么惯着他。”
“难得来趟苏州,就让他们开开心心玩嘛。功课的事情回去再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明楼诧异道:“我小时候读书,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镜瞥他一眼:“你是你,他是他。”
明楼没话说了,坐在桌旁看她收拾针线。
明镜把棉线缠绕在小纸卷上,线头塞到底下,细针归进铁盒,叮叮地响。圆铁盒原是香粉盒,一打开,迎面扑来一股幽凉的香粉气。
明楼眼尖,在一堆针线里拣出一只圆环:“这只顶针是不是姆妈用过的?冬天缝被面子戴在手上。”
“你记得呀。”明镜惊讶。
“记得一点,这只针线盒也是她的。我当时很小,坐在床上看姆妈缝被子,她用的是最粗的棉被针。”明楼在盒子里扒拉,果然寻到了那几根长针,“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呀,这么多年过去了。”明镜喟叹,又看着他笑,“以前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少爷,现在也懂得照顾人了。”
明台搬来木板凳,和阿诚并排坐在廊下。青团是亲戚自家做的,听说他们回苏州吃酒席,一早便送来一盒。他张嘴咬了一口,突然噗一声吐在地上。
“肉馅的。”明台嫌恶地皱眉,“怪里怪气。”
一团肉掉到地上,滚了几滚,被养在院子里的黑狗吃了。
阿诚转过去看他,眼神静静的。明台吐吐舌头:“要是豆沙馅的我就爱吃了。”
阿诚也咬了一口青团,仔细尝了尝。肉馅里拌了青菜和笋丝,有股青草涩味,咸津津的味道和沈大成的豆沙青团很不一样,倒也不难吃。
他嚼着糯米团子,感觉有东西在蹭他的裤腿,低头一看,是那只黑狗,眼睛水汪汪的,乖巧地蹲在墙根边看他。
他别开视线,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回去看它一眼,明台已经在怂恿他:“给它一点,就一点。”
他咬下一块肉馅,放在墙根底下,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黑狗已经卷着舌头舔上来了,舔一下,张嘴咬住肉,囫囵吞进去,又摇头摆尾地抬头看他。
“没了。”阿诚赶紧吃掉最后一口肉,捏着糯米皮对它摇头,“真的没了。”
黑狗舔舔嘴,在地上闻了一圈,摇着尾巴走开了。
空气里有种恬淡的安宁,麻雀在枝桠上细声叽喳,草叶水池,树木泥土,在暖融融的阳光底下烘烤着,散出蓬勃的气息。
明台深深呼吸:“太阳的味道。”
“春天的味道。”阿诚也深呼吸。
明台惬意地眯起眼睛,咧开嘴笑。
“都吃光啦?”明镜从厅堂里走出来。
“吃光啦。”明台仰起脸,“大姐,我想吃豆沙馅的。”
“不能多吃了,晚上的酒席有一桌子好菜呢。”
明台在豆沙青团和丰盛酒席之间艰难取舍,决定暂时舍弃青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