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村咬紧嘴唇,模糊的视线里映着素银的月光。无望而凄冷的。
他在某些时候恍惚觉得,自己便是那等在廊上的晴明。
虽然没有朱雀大道,没有香鱼美酒,甚至连迷人的月色也不曾有。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在狂言剧场等那人的到来,在那人睡着时等他醒来。
不过是等待而已,直到流年都失去声息。
最长的时候,他等他半年。
最短的一次,只有一分钟。
是那次,车子故障那次。
他见对方的车子疾驶而过,突然停住,然后转向他所在的位置。不足一分钟。
电台在播放不知名的歌曲,暗夜之下的女声寂静空灵。
他知道他一定会来到自己身边。就如晴明坚信无论自己如何捉弄博雅他都会来一样。
《阴阳师》是一个偶然。他在热闹的人世走了一遭,然后回到属于狂言的领地。他始终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自己应该做什么。
但是,会觉得四十岁的生命突然多彩起来,无端期待着那些偶遇。那个青年,不仅仅带给自己了一个毫无心机的博雅,还有一片不属于自己的更广阔年轻的世界。
有时他也辨不清,自己究竟被哪一个吸引。
会下意识地在杂志上寻找属于他的新闻,会和广之在聊天时提及他。困惑迷茫,试探着深深浅浅的暧昧。直到对方失笑地调侃自己和那人一样别扭。
明明是互相关心着的却装作漫不经心。
于是那瓶偷偷买来的大卫·杜夫的Echo『回声』就放在抽屉中从未开启。他从不用香水,只不过是在商场时看到,想起那人说大卫·杜夫的香水很好闻,有清朗的海洋之气。
有他身上的气息。
不想让回忆占据他所有的思绪,因为回忆终究是没有温度的东西。
抓住方向盘的手骨泛白,野村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猛然启动车子,用力旋转方向盘朝背离家的方向而去。
——对不起。
对不起,千惠子。对不起,父亲大人。
我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放开他。
因为世界这么大,每天和那么多人相聚分离。唯有那个人,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台机器,而是鲜活地活着。
让我觉得原来我还能爱上除却狂言以外的东西。
爱上生活。
车速越来越高,野村的目的地,是英明的公寓。
他焦躁不断地翻看手机——毫无动静,以至于忽略了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察觉时已经晚了。
转向失灵的车子响起尖锐的鸣叫,在空寂的深夜突兀而惊心。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野村忽然想到,那个心软木讷的青年还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栽在树上的车子前盖在冒烟,看样子已经彻底报废。午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那辆车就静静地停在那里,绝望又冰冷。
野村扶着额头清醒过来时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他费力地眨了眨双眼,视线里一片血红。有什么粘稠温热的液体沿着额角滴落,沾染得手心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