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珏现在是怎样的,我不太清楚。但我认识的她,那个十五到十八岁的她,是个非常坚持,也非常坚韧的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绝对契而不舍。
她追我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恶意起哄和指指点点统统能无视,可以穿越所有含义丰富的眼光朝我走来,笑嘻嘻地递给我一杯奶茶。
初三的时候,我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她摆摆手,说:“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也不喜欢别人,所以我可以试试打动你。你有权利拒绝我,但没有权力阻止我喜欢你。”
她真能说,我无话可说。虽然觉得她是台湾偶像剧看多了,但……她确实挺好看,所以我没有把话说绝。
后来几年里,她用尽一切那个年龄小姑娘对人好的方式对我好,然后每年在我生日当天问我“可以谈恋爱了吗”,得到否定答案后撇撇嘴,一如既往。
偶尔她恼火起来了,也会向我索要些东西。比如回送她一杯奶茶,圣诞苹果,又或是运动会的时候给她加油,突然要我给她唱首歌……都是些很简单的要求,我会答应。
有时候我也会恍惚,除了没有口头承认过关系,我们那些年是不是和小情侣也差不多?如果是,那我们之间太不平衡了。她若是计较,一定很多委屈。
以公平为标准的话,我大约是个渣男。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点,也许是高中的结束让人骤然轻松,且心生怀恋,于是我在那年生日时,主动问她“谈恋爱么”。她瞪着我,然后哭泣,蹲在地上告诉我,她要走了。
在她走之前,我们谈了几天像样的恋爱,我把我所能做到的温柔和好,都给她了。我不知道那是出于爱,还是为了补偿。
我只知道,她走了,我并没有很伤心。
想着这些,我已经回到大排档。和大排档隔了两家的民宿,还有灯光。郑家宝他妈的习惯,是彻夜都在大厅亮一盏小灯。
我把车停在民宿门前,拿了蛋糕下车,轻轻推门进去。
值夜的是郑家宝的追星女孩妹妹郑家佳,看到是我进来,立刻笑了:“煦哥,生日快乐。”
“谢谢。”我冲她点点头,问,“谷老师睡了吗?”
这时候,大厅的钟已经显示十一点一刻了。我没赶上。
她摇摇头,说:“不清楚,不过之前他有在放音乐,现在没了。”
“哦。”我想了想,决定去敲门试试。
刚走进一楼客房走廊,手机上收到他的微信:楼顶。
我转身去楼梯,两个阶梯一步,走完三层楼梯跨到天台,在夜色中看到他坐在围栏上,才发现自己迫不及待。
他一身雪白睡衣,材质很轻,衬得他很仙。
听到我的动静,他扭过头来,笑了:“我刚才看到你回来了,就给你发了信息。”
那发之前一定思考过。因为如果一看到就发了信息,那我早就看到了。
我不言语,把手里的蛋糕递过去。他摇了摇头:“十点之后不能吃东西,这东西那么甜。”
我跨上围栏,和他并肩坐:“你自己做的,不尝尝?”
“我早就尝过很多次失败品了,什么味道我都知道。”他把蛋糕还过来,“你吃吧,都是给你的。”
我早就发现了,他不是一个在乎仪式感的人。我不再推迟,拆开蛋糕自己吃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我问他:“你是不是第一次给人做这么复杂的东西?”
他说:“是。”
我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没觉得有多好。你给我做了这么久的菜,我只好回你一份吃的。”
我默然了一会儿,说:“哦。”
片刻,他道:“你和你那个……谁,怎么样了?”
我吃下最后一口蛋糕,把勺子放回盒子里,把盒子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说不清怀着什么心态,我把和米珏的过往跟他说了。他也没有打断我,静静地听着。
说完了,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读取他的心情和态度。但他没有什么表情,双手搭在栏杆上,交握在一起,两根食指游戏似的互相划动。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那么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喜欢的是我?”
承认喜欢一个人,于我而言是一种陌生的体验。我说出“是啊”的时候,竟然心头发颤,甚至有些兴奋。我忽然觉得,这才是恋爱的感觉。
我还觉得,我早就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