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晚上我会与你们同行。”
夜斗仰起头,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没想到天居然亮得这么快,时间还真是一不小心就会流走呵。
“你什么时候对这件事情还感兴趣了,我以为你完全不在乎的。”
夜斗这话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是善意的嘲讽。
追月斜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为了防止你死在里面罢了,而且这和八原也有关系。夜黑后,我就可以使用月辉结界了。在我的保护下,你不会染上恙。”
“我真的不是想要让我死在风穴里吗?”
“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不能换代也实在太惨了,所以我大发慈悲,不准备对你做些什么了。”
追月还是以惯常的平淡语气说着这些话,但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她一直以为每一个神明都能换代,死亡永远不会局限他们的脚步,不成想原来他们中的一些也和自己一样,被死亡束缚。
追月不免同情起夜斗了,态度也稍许软和了些。
夜斗无言以对,勉强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天才刚亮,距离黑夜下一次迫近还有好几个小时,夜斗决定在这段时间内做些什么——譬如像是把旅馆的房间退了之类的。很显然,今晚他们都得耗在风穴里了。说不定这一回能一击即中,从源头直接消灭时鬼。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再续订旅馆房间就太不划算了。
他囊中羞涩都不知道多久了,绝对不能在不必要的地方多花钱。
“对了。”夜斗准备离开的时候,追月突然叫住了他,“你要是在外面看到那个扫地的老人,同他说一声,如果有信徒过来,让他们不用进神社了,今天神社不开。”
夜斗内心犯懒,想要推绝这项请求:“你自己怎么不和他说。他不是你的信徒吗?”
“反正你都是要走出去的,托付给你正好。”她顿了顿,讷讷说着,“我不想和他接触太多。”
“知道了知道了。”夜斗吊儿郎当地应着,又叮嘱了雪音几句,让他别乱跑,然后就出去了。
雪音紧盯夜斗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了山下,估摸应该是不会折返了。追月神将神社的大门敞开,虽说今天她不准备开放神社,但总还是得让新鲜空气和日光透入才是。
就在这时候,雪音叫住了她。
“那个……”他有些扭捏,也有点不好意思,“追月小姐,您好像和夜斗认识了很久。”
“追月小姐”,这是个新奇的称谓,还没有什么人这么叫过追月——人们或是称她为可怕的妖怪,或是尊她为神明。
看来还真是个小毛头呢。不过追月没有对他的失礼感到不满,甚至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追月反问他。
“唔……因为你叫出了他以前的名字,所以我猜……”
楠雄原本并不在意他们的动静,但听到了雪音的这句话,心下不免有点疑惑,便多留了些心眼。
“你倒是挺敏锐的呢。”追月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而后切入正题,“夜斗小的时候,曾经来过八原。他杀了很多人。那段时间,我的信徒都很害怕,我是从他们口中第一次听说了他的存在。”
雪音不吭声。夜斗的黑暗过往,他其实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都了解,因而每每听到,都觉得有几分胆寒。
追月继续说:“有一天,他闯到我的神社里。我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杀了很多人的祸津神,所以想要把他杀死。可这时候,他父亲来了,他说夜卜杀死的都是恶徒,而且祸津神就是为此存在的。还说,弑神对于妖怪来说是重罪,如果我这么做了,会被高天原讨伐。”
那时人类史上最黑暗的时代之一,杀戮和死亡遍布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野武士会为了试刀锋利与否而肆意屠杀百姓,将领会为了避免被敌军知晓军情而杀死传讯的士兵。那个时候的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敬仰神明,但信仰却变得沉浮不定,许是因为他们向阳的和平是连神明也无法给予的奢侈品吧。
为了稳住自己虚假的神明头衔,追月接受了夜斗父亲的说辞,将他们放走了。
【祸津神,是什么?】
“你是夜卜的信徒,居然会不知道这个?”追月笑道,“祸津神,就是传递灾祸的神明啊。”
楠雄不再说了,他似是若有所思。追月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因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听说也不胡乱杀人了——毕竟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知道他那一次来八原是为了什么事,但对我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混蛋居然一连三天睡在我的神社门口,还偷吃贡品,最后被我打出去了,临走前还嚷嚷着说我小气。”
雪音尴尬地笑了两声,这番做派实在是太有夜斗的风格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觉得稍许有点尴尬。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了没了……多谢您愿意告诉我!”
丢下一句感谢,雪音就继续回到角落里蹲着了。没想到夜斗居然还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刻,雪音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雪音。】
雪音一怔,抬头一看,楠雄正朝他走过来。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到楠雄叫出自己的全名,略微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