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何易没有笑,他怀疑自己要是笑的话会发出一声冷哼:“这么说来,我该庆幸了。”
池宴看向他,他之前眼神有点涣散,注意力大多都在自己身边的新欢上,此刻才直视季何易,英俊的眉眼间笑意还没散去,饶有兴趣道:“难得,你是在生气吗?阿易。”
季何易没有理会他的话。
酒吧换了支乐队,夜越深了,乐声也越来越喧嚣,他觉得头越来越痛,有点难以忍受。
他再次按了下太阳穴:“一个问题,今晚之前。”也就是提出分手之前,“你和他睡过吗?”
男孩——年缜言听到这话像吓了一跳,埋头盯着眼前的酒杯,尴尬得像是要钻进杯子里。
“噗。”池宴的脸皮就比他厚太多了,他甚至还笑出声,差点被酒呛到,“没有哦——不是随便两个人在床上都像我们那样合拍的。在最后几顿吃惯了的鲍鱼龙虾旁,我也没必要那么急着去揭盖着的佳肴嘛。”他笑盈盈地冲季何易眨了眨眼,“哎,一想到以后吃不到了,还挺可惜的。”
好了,这段时间他超乎寻常的兴致和见缝插针的亲密行为都有了解释。
精神出轨。
说实话季何易不太明白。
他大概知道空窗期时心动的感觉,符合自己审美的外表、气质、一个表情一句话,都可能使一丝感情萌芽。但既然有了恋人,有了认定的人,行为也好情绪也好,季何易都会有条自己的线,再合他口味的人也不可能钻他这条线的空子。
可他没有用自己的处事原则来要求别人的习惯,尤其还是像池宴那样随心所欲的人。
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不一样。是否要去见一个人,是否要跟一个人牵手、拥抱、亲吻、做|爱都是可以自我约束和控制的;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感情是不受控的。你没法像删掉一个电话号码一样删掉一段刻在记忆里的人名和面孔,也没法像推开一个拥抱一样压下伴随记忆出现的复杂情绪。
在季何易这里,精神出轨虽然不是他认同的行为,但也能给一两分理解。
移情别恋,坦然告知,尽早分手。这对于感情问题上时常在道德边缘试探的池宴来说,已经算是得体的处理方式了。
季何易再次给自己倒满酒杯,抿了一口,就停下没再喝,头痛已经在向他发出严厉的警告了。
有点奇怪,之前满腹情绪还像一把火一样烧着,现在却彻底冷了,这让他失去了所有交谈和逗留在原地的兴趣。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也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分手,并不是两人说个拜拜就能结束的事,同居的行李物品,合作的基金项目,共同的账户密码,绑定的银行卡,关联的手机号……三年的交往让两人的生活纠扯不断。季何易不喜欢拖拉,有心立刻解决所有分手后续问题,但他现在有点累,从脑袋到胃部都沉甸甸,很想半小时之内能回到家里泡进浴缸。
放下酒杯,他站起来。
靠在沙发上的池宴抬头看他,慢吞吞问:“要走了吗?”
“不早了,这里离你家太远,西苑的钥匙你先拿着。”他将一把钥匙抛了过去。
池宴伸手一接,没接住,从地上捡起来,又抛了抛。
西苑是两人同居的地方,季何易从大学到现在住了有八年的房子,一点点被池宴东摆一个沙发西添一个衣柜侵占成他的地盘,但池宴从来没有带钥匙的习惯,他连钱包身份证之类都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出门向来一个手机顶所有。
“这周我先住酒店,今晚你可以回西苑住。”
又看了眼缩在一旁的年缜言,“他也可以带回去,但你们最好是睡客房。一周时间,够你收拾了,分手的事我会跟池淙讲,你那个天河居——还是天海居的房子由他操心,一周后应该已经能住人了。”
他最后扫了眼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看到自己没喝完的那杯酒又被池宴端走。
“记得找代驾。”这话是看着年缜言讲的,男孩正在小口抿酒,季何易顿了顿,“不要酒驾——你成年了吗?”
年缜言愣了愣:“成、成了……二十了。”
季何易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吧台买完单,离开时路过池宴所在卡座,却又被叫了声。
“阿易。”
他停步回头。
背对着他的池宴脑袋靠上沙发,仰头看他,季何易看出他可能有点醉了,算了算桌上的酒瓶也是他该醉的量。但他醉意向来不上脸,除了眼角一点点红,面色如常。
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姿势。
西苑客厅的沙发也是一个很适合靠脑袋的高度,池宴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总会背后长眼一样叫住去厨房或者书房的季何易,然后他会仰起脸,勾勾手,季何易就配合低头弯腰,一个自然而然的深吻。
酒吧灯光明明暗暗打下来,此刻酒意上头的池宴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朝他勾了勾手。